记者亲历栾川“野猪捕杀战”(2)

　　本报记者 韩磊/文 记者 韩磊 通讯员 刘重阳/图引子

　　野猪泛滥成灾，糟蹋庄稼，逼得人们不得不对野猪“痛下杀手”。今年8月，经省林业厅批准，洛阳市林业局特许野猪猖獗的栾川县猎捕100头野猪、1000只野兔，开出了我省第一张对保护类动物的“通缉令”。

　　11月29日至12月5日，本报记者跟随野猪猎捕队员进入山区，亲眼目睹了猎捕野猪的全过程，体验了其中的惊险、刺激和猎手的艰辛，同时也了解到许多有关野猪习性和猎捕活动的有趣知识……雪后首战野猪“头”三枪毙命

　　11月23日，河南境内普降中到大雪，地处深山区的栾川雪下得更大。

　　11月26日，老猎人白京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另外5位猎捕队员吴旺、尚铁等一同进山。吴旺今年53岁，曾在部队服役8年，练得一手好枪法，是猎捕队的副队长。队长尚铁比吴旺小1岁，与山林打了一辈子交道，去年才从老君山林场副场长的位置上退下来。

　　这天早上，7位猎捕队员天一亮就出发了。上午8时左右，队员们在方山附近阴坡的雪地里发现了新的野猪叉（野猪蹄印）。“是5头，你看这蹄印。”白京用手指量了最大一个野猪叉的大小后说，“大猪估计有80公斤重。”队员们看到这么大一群也很兴奋，沿着猪蹄印一路追去。

　　这一追就是四五个小时、二三十里山路。大约在下午1时，3名队员和附近两位因饱受野猪之苦而闻讯赶来助战的村民从四周撵坡（打猎行话，追击轰赶将野兽赶进包围圈），把5头野猪全部赶进了包围圈。这是一个叫满子营的山谷，按照白京的安排，4名队员早已在野猪群外逃时必经的4个出口稳稳当当坐下了帐子（打猎行话，猎手在预定地点埋伏称为“坐帐”），白京则坐在最好的帐子，也就是野猪最有可能外逃的出口。

　　下午2时，一头大野猪带着4头小野猪进入了白京七九式步枪的射程之内。在距离缩短到150米左右的时候，“砰——”第一声枪响了，但未中。野猪“头”一下跳了起来，带领小野猪拼命向山下逃窜。接着第二枪响了，仍然未中。

　　白师傅站起身来，稳了稳，射出了第3颗子弹。大野猪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滚下了山坡。白师傅照着滚下山坡的野猪又接连开了两枪，彻底结果了野猪“头”的性命。但在忙乱之中，4头小野猪逃出了包围圈，迅速消失在队员们的视线之外。

　　吴旺后来告诉记者，那天的5发子弹命中两颗，一颗从前胸进入，打进了野猪的心，另一颗打进了野猪的肺，打坏了野猪肺的半叶。

　　傍晚时分，队员们把战利品抬进持有“野生动物经营许可证”的栾川县老君山饭店，放到台秤上一称，毛重81公斤！

　　猎捕队首战告捷。栾川山区野猪泛滥祸害百姓

　　12月1日到3日，阴雨连绵，猎捕队无法行动。在等天放晴的日子里，记者对当地群众遭受野猪祸害的情况进行了采访。

　　“白白扔进去了300多元钱，而且还不算搭进去的力气和工夫。”赤土店镇赤土店村大坪村村民卫双建一提起野猪就气不打一处来。

　　卫双建告诉记者，今年夏天，他在自家责任田里种了2亩玉米，仅种子、化肥两项就投入了300多元。承蒙老天关照，今年雨水不错，盘算着至少能收500公斤玉米，全家四口人的口粮应该不成问题。不承想快到收秋的时候，一群野猪瞄上了他家的玉米地。今年十一前夕的两个夜晚，2亩即将成熟的玉米全成了野猪的“口粮”，半年的力气和工夫白搭进去不说，全家人后半年吃饭都成了问题。

　　记者采访中得知，近两三年，栾川县像卫双建这样饱受野猪祸害之苦的人家绝非少数。

　　龙潭沟村是栾川县庙子镇的一个偏僻小山村，整个自然村只有18户人家。近年来，村民深受野猪祸害，许多人家年年种庄稼年年不见庄稼，万般无奈，已经有15户人家已经先后从山上搬了下来。当地农民谈起野猪的危害时，非常精辟地形容说，它们是“春吃笋，夏摘果，秋偷玉米和萝卜，冬天到了挖山药”。

　　该村村民组组长对记者说，野猪不仅晚上到村民的自留地里来偷食，有时候大白天也会下山“散步”。秋收期间，村里有人开车下山，竟然发现在半山腰处有十几头小野猪排着长队走在山路上，场面“壮观”得很。

　　据这位村组长介绍，山上那些野猪四处造孽，它们成群结队地跑到村后的庄稼地祸害庄稼。有时野猪下山后还跑到他家的猪圈门口，如果哪天猪栏忘了关，它们还会在猪圈里“留宿”。提到自己和乡亲们的损失，这位村组长情绪激动地问记者：“我们的庄稼让野猪吃了，损失谁来赔？国家让保护野猪，谁来保护我们？”数量猛增万头野猪逼出捕杀令

　　记者从栾川县政府获悉，像龙潭沟村这样的情况，在栾川全县也绝非个别。

　　“天敌没了，猎枪也收了，野猪的数量越来越多，胆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猖狂了。”在谈到近年来野猪数量急剧增加的原因时，栾川县林业局副局长、森林公安分局局长张正宇告诉记者。

　　近年来，随着天然林保护工程和退耕还林政策的实施，特别是猎枪收缴行动的开展，我省林业资源保护的力度不断加大，山区和林区野生动物的数量急剧增加，洛阳、焦作、济源、三门峡、南阳等地的部分山区“山中无老虎，野猪称大王”，野猪成群结队毁坏庄稼，侵扰百姓，已经到了泛滥成灾的程度。

　　近几年来，栾川县庙子、赤土店、狮子庙等10多个乡镇野猪横行，祸害农民，让许多老百姓一年到头颗粒无收“白忙活”（详见本报10月23日《今日关注》版）。

　　记者走访的几位林场负责人和老猎人粗略估计，栾川县境内现有野猪至少在1万头，全县几乎所有的山区都成了“野猪林”，再不采取行动恐怕有失控的危险。

　　今年8月31日，省林业厅批准，特许栾川县林业部门从今年9月5日开始，在划定的范围内猎捕100头野猪、1000只野兔。这是我省历史上对保护类野生动物开出的第一张“捕杀令”。时机未到三次行动均失手

　　“从9月5日开始就可以捕杀了，为什么直到11月26日才打到了第一头野猪呢？”记者询问负责此次猎捕行动的栾川县森林公安分局张正宇局长。

　　“主要是时机不成熟。”张局长这样告诉记者。

　　据张正宇介绍，洛阳市林业局批准猎捕行动以后，县森林公安分局立即着手组建了猎捕队，随后对队员进行了专门培训。准备工作完成以后，尽管一些经验丰富的老猎手认为时机不太成熟，但“群情高涨”的猎捕队员们从10月下旬开始，先后3次进山，追寻野猪的踪迹。

　　据猎手吴旺介绍，每一次行动都有发现，其中一次还遇到了一大群野猪，有10多头，但遗憾的是周围山林林密叶茂，野猪一钻进去就没了踪影，3次行动连根野猪毛也没打着。队员们这才意识到，光凭热情不按规律办事还真不行。

　　“干啥都有讲究，光着急不中！”12月1日是个雨天，记者来到栾川县城关镇大南沟村，采访了远近闻名的老猎人白京。老人坐在火盆边，点上一支烟，不紧不慢地对记者说。

　　白京今年五十有六，天生一副好猎人的身板。白京出生在一个猎人世家，其祖父、父亲都是好猎手。白京从十四五岁时就跟着父亲打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栾川狼、豹成群出没时，他每年都要卖几十张狼皮。

　　白师傅介绍说，猎捕野猪一定得等到冬天第一场雪后。雪一下，树叶落光了，视线就好了。只要在射程范围之内，野猪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候出手成功率才高。白师傅说，前3次行动，他都没去，因为不是猎捕的时候，3次行动全部落空就是明证。

　　野猪为什么这么不好打？身经百战的老猎人解释说，因为这些畜生太精了，太狡猾了。白师傅很风趣地告诉记者：“平常说谁脑子笨，大家会说这人笨得跟猪一样。其实猪脑子一点都不笨，特别是野猪，精着呢！”

　　据白师傅介绍，野猪的听觉、嗅觉都特别灵敏，打猎的时候，在距野猪三四百米的地方，猎手连轻微的哈欠都不敢打，更别说说话、咳嗽、打手机了。如果是顺风，处于下风一二百米远的野猪也能闻到人的汗味，会很警觉地溜之大吉。

　　据介绍，成年母野猪一般一年下两窝猪崽儿，一窝10头左右，一般能成活六七头。这也就是收枪之后，短短几年时间内野猪能够大量出现的重要原因。野猪出生后长得很快，3年左右能长三四十公斤，然后就慢下来了，一年能长5公斤左右。

　　“26日打到的那一头野猪您估计长了多少年？”记者问白师傅。“起码得10年。”白师傅告诉记者。

　　另据白师傅介绍，野猪身上几乎没有肥膘，只有秋后到初冬，也就是眼下这段时间身上胖点，大约有10%的肥膘。

　　白师傅告诉记者，现在是一年中打野猪最好的时间。过半个月左右，天再冷一些，野猪就躲进后山（深山）交配去了。到那时候再打，不但要跑更远的山路，遇到野猪的机会也会少多了。三头野猪从枪口下逃脱两头

　　12月4日上午8时，森林公安分局张正宇局长驾车把记者送到庙子镇和猎捕队员乘车进山。

　　坐在车上，身旁的吴旺贴近记者悄声说，猎人们都不愿意带“闲人”上山，一是嫌碍事儿甚至误事儿，另外就是怕不安全，这一次能让记者跟着，是破例。

　　8时30分，上山的6名队员全凑齐了。白师傅说，一次行动六七个人最合适，4个人坐帐，另外两三个人撵坡。

　　面包车继续往山里走，颠簸了大约10分钟后停下来。9时，队员们每人背上一杆枪，带上干粮，开始上山。

　　9时20分，猎捕队员连同记者一行7人来到当天猎捕行动的目的地——龙王幢山口，白师傅吩咐自己的儿子、“大老焦”和另外一位年轻队员从西山坡上山，他自己和尚铁、吴旺及记者从东坡上山，在北头的山脊上会合。

　　在记者的眼里，往山上走压根就没有路，但几位猎手微微弓着身子，像在平地上一样走得飞快，记者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尽量不被甩下。

　　“嘿，你看，谁在这儿挖了个大坑？”在上山的路上，记者突然发现了一个脸盆一样大的土坑，足足有近一米深，就压低声音问白师傅。

　　“不知道这是谁干的吧？是野猪。庄稼地里现在没啥吃了，野猪就开始到浅山区吃橡子、栗子、野柿子，挖野山药、葛根吃，因为山药、葛根扎根非常深，所以野猪就拿出了掘地三尺的本事，这个坑就是野猪留下的。”白师傅告诉记者。

　　大约半小时悄无声息的“急行军”之后，记者喘着粗气跟着白师傅他们来到距进山口直线距离约3公里的一个小山头上，和西线上来的另外几名队员会合。此时已近11时了。

　　路上，西线的三位猎捕队员碰到了大清沟乡南地村三位上山挖兰草的农民，三个人家里的庄稼全都被野猪糟蹋过，一听说是来打野猪的，都表示愿意帮着撵坡。

　　白师傅俨然一位精明利落的“战地司令员”，只用了两三分钟，就对整个猎捕行动作了安排：吴旺和“大老焦”分把东西两个山头，白师傅和儿子则在北山东半山坡和山脚处坐帐，尚铁在西山坡半腰埋伏。另外一位队员和三位挖兰草的农民则到四周撵坡。

　　白师傅告诉记者，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在野猪停下来吃东西或者慢走的时候开枪，而且必须打中它的头部或胸部，否则，受轻伤的野猪很快就会跑掉，而且受伤后的野猪攻击性很强，“惹恼了会伤人”。

　　下午1时20分，阴坡的山腰处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过，坐在山石上的记者一跃而起，向枪响的方向望去。

　　出来了，距离记者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一头野猪疯也似的向山下跑去，通体黄褐色，夹杂少许黑毛，嘴里嗷嗷直叫。

　　“砰！”第二枪响了，似乎打中了不太要害的部位。野猪一回头，张着嘴在原地打转，两颗獠牙突出嘴外，像是准备咬人。第三枪枪声响彻了半空，野猪平躺在山腰，抽搐了两下，死了。

　　等到记者一步三滑“奔”到野猪跟前时，白师傅的儿子已经在用藤条捆它了。

　　这是一头重约三四十公斤的小猪，长嘴，短耳，小尾巴。这时，白师傅告诉记者，头一枪是他儿子开的，稍稍有点早了，没有打中，他又补了两枪，才要了野猪的命。

　　白师傅说，这一群总共是三头，除了被打死的一头，往山下跑了一头，往山上跑了一头。这时，吴旺开口说，自己的站位稍微偏了些，结果放跑了往山上跑的那一头。

　　下午3时，白师傅招呼众人抬着野猪下山。尚未走到山口，太阳就已经下山了。

　　12月5日，记者感到腿肚子发疼，体力有些不支，但还是强装英雄，又跟着猎捕队员们到大清沟乡的一处大山里跑了一天，但这次行动空手而归。

　　12月7日下午4时，记者得到的最新消息说，白师傅所带的猎捕队当天在大清沟乡境内一次打到了一大一小两头野猪，大的竟有120公斤！至此，自11月26日以来，猎捕队6次行动，共猎获了4头野猪。只打野猪野兔猎捕在严密监控下进行

　　从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开始，栾川县林业部门对野猪、野兔的猎捕行动进入实质性实施阶段。怎样才能保证整个猎捕行动正常、有序地进行，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12月6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负责此次行动的栾川县森林公安分局局长张正宇表示，整个猎捕行动要确保在洛阳市林业局文件划定的范围内进行，不允许越界行动，不允许在保护区内捕猎，也不允许捕猎除野猪、野兔以外的任何其他野生动物。

　　张正宇告诉记者，捕猎遵循“捕大留小、捕公留母”的原则，以利于种群的恢复和资源的永续利用。他还特别指出决不允许用捕兽夹和电网狩猎，一是因为容易伤到人，二是这种方法容易不管大小“一锅端”，违背了捕猎原则，而且还易危及其他珍稀动物。另外，张局长告诉记者，捕猎行动实行零报告制度，每天有无收获，都要详细报告。分局对每一头野猪、每一只野兔都严格登记在册，整个过程都处在森林公安人员的严密监控之下。

　　省林业厅野生动物保护处汪万森处长告诉记者，猎捕100头野猪对于1万头的庞大队伍来说仅占1％，对区域内的生态平衡没有任何损害。而这种适度的猎捕必将对日益猖獗的野猪群体产生一定的威慑作用，对保护受害山区农民利益有所帮助。

　　另据记者了解，目前，栾川县野猪猎捕队猎获的野猪、野兔肉只在栾川老君山饭店一家餐馆经营，而老君山饭店隶属老君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管理，可以有效防止违法经营行为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