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红莉
每每去菜市，抑或吃饭，均经过那条小巷。午后，那个卖水洛馍的师傅总是准时出现在巷口。一只大大的箱子里，放着成堆的面皮；小木桌子上，依次摆了五六只塑料盒，装有各式各样的素菜荤菜，青椒肉丝，红烧肉，胡萝卜丝，土豆丝，海带丝。一个学生等在那里，师傅拿一片面皮出来，铺于桌上，再拿一把小刷子往面皮里层涂了一种酱色的东西，然后
用筷子飞快夹起塑料盒里的菜，填在面皮上，最后卷起，递给那个学生。望了那些红绿相间的菜迅速隐于一张薄皮里，我的味蕾有了异样之感。
胃不太好，不能食凉的东西。要不然，一定也买一只水洛馍尝尝，就冲了那鲜艳夺目的华丽之心。“水洛馍”三个字，方方正正，写在装面皮的箱子周围。每一次，走过，都抬头望一眼这三个字———水灵的水，洛阳的洛，馍馍的馍———是纵横之意，兼有小康之家的朗润媚柔。于深秋街头，吃一只水洛馍，想必温暖的吧。
北方的吃食，粗旷里藏有华丽之美，繁华而不萧瑟，身后随了千军万马，殷实，优渥。
每当黄昏，那条巷口还会出现两家烧烤小摊。羊肉，羊腰，土豆片，玉米棒，瓠子，鸡翅，鱿鱼……大凡可以入口的，均拿来炭上烤烤。木炭质量，好像不太好，烟浓，呛得人流眼泪———在如此浓重的烟里薰过的羊肉，是不能多食的吧。味蕾早已发出信号，理智上又不大敢。如此这么，每每经过，必强迫自己低首快快离开。来的第一天，吃到真正的羊肉火锅，底下铺了大白菜。如此平庸的白菜，在羊肉的汤里滚过，入嘴，分外鲜美———所谓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到后来，越吃越辣，加豆芽、粉丝若干，舌上的辣稍微缓解些。辣得呲呲的关口，遥想了隆冬大雪，到底有了取暖处，便不觉着孤单。饮食，于某种程度上，不仅可以安慰胃，更可以抚慰那个叫心的东西。水煮花生也好，香、咸、软、糯，一入胃囊，可慰肝肠！
菜市里也有卖糍饭的。花样比江南的多。我们那里最多三种包法，粉蒸肉、油条、咸菜。这里好像还有酱、水辣椒、豆角什么的。阿姨问：要小份的吧？她飞速将心子摊入饭里，问一句：割行哪？其中“割”不念原音，无法找到对应的字。这里的方言不比当初流传的“老母鸡”那么恶俗难听，一律念轻音，听得久了，韵味慢慢显现———所谓险韵诗成吧！
《江南时报》 (2004年12月10日 第二十二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