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儿钥匙

　　洁宇

　　半截儿钥匙，还是上半年折的。先是挂在钥匙链上，放在包里。有了新的，摘下来了，没扔，顺手放到大衣口袋里。只不过半截钥匙，不吃草吃料的，扔不扔，也没什么分别。

　　单位近，走着上班，不习惯戴手套。每次穿上大衣走到室外，手就很自然地躲到兜里

取暖，很自然地就捉住这半截钥匙，有意无意地握一下。嗯，半截儿。用了有几年了，有些感情了，一直不扔，如同不肯忘掉一段曾经的生活。

　　上午，出去，手一插进兜里，又碰到它，心里突然一动，这半截儿钥匙，和树上落下来的一片叶子，一段不能再退回去的生活，又有什么分别呢？无论怎样，也不能再长回到树上，再退回一段光阴了。心里就难免有些疼痛和怜惜。疼痛和怜惜，也没有什么用了，两只脚在继续新的路，两只手忙着新的事情，生活，停得下来吗？

　　过去的痛苦，曾经的沉重，断了半年的钥匙，柜子里藏着的过时的书，累赘着心，充塞着空间，新的东西，怎么也填不进来。

　　把半截钥匙掏出来，看看，已经磨掉了表面镀的一层金属，那上面，有无数次握过它的我的指纹，握着它时的许多安稳，忘在一边时的许多尴尬……

　　扔了吧。最后看一眼，然后，用力将它掷出一个弧度，它就安静地躺在白雪覆盖的草坪里了。

　　兜里空着了，半截儿钥匙的空间。心里空着了，它占据过的位置。

　　一个念头，猛然惊着了自己，人是多么地恋旧，半截钥匙尚且如此，那几十年的人生呢？那些比半截钥匙更要重、更庞大的，搬不动，被尘封在心里，更何况人还常有一种畏难的心理在。

　　将那绊脚的挪开，贵重的留下，说说很简单，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挂着半把钥匙的心灵还可以飞，若坠上块石头呢？我不禁默然了。

　　《江南时报》 (2004年12月14日 第二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