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纤纤素手飞舞

　　古娜

　　“我很用心的舒展姐夫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我的手指娴熟，如同怒放的一片桃花。”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一双手是有魔力的。我喜欢坐在软榻前给面色晦暗的女人们按摩，去除死去的细胞，使她们恢复新鲜的容颜。

　　我开着一家小小的美容院，叫桃花坊，很俗气的名字，但我喜欢，因为我叫苏小桃。

　　伴着桃花开谢到17岁，我不再读书，来到城里表姐家。初到装修无比豪华的表姐家，我手足无措。姐夫笑着接过我手里提的一袋桃子，说，小桃，你父母可好？我指指那袋桃子，怯生生道：今年的桃子好，他们让我带给你们吃的。表姐顶着浴帽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小桃长这么高了，看这脸蛋，很漂亮嘛。我害羞地低下头。

　　我睡在了保姆间。当睡在软床上时，感觉像进了天堂。

　　三个月后，我开始在表姐朋友开的美容院做护理。我学得很快，许多顾客开始专门点我名字要我做美容。因为我用心。我的手跟着我的心走。我喜欢美容院的香味儿，和家乡的桃林很像。慢慢地我懂得了美，并耳濡目染了优雅和品位。

　　表姐家有很多时尚杂志。闲时我会翻了看。开始许多东西无法理解，后来明白了。比如经常来做美容的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坦言她和她老公在外面各自都有情人。我知道，这就叫都市的高层生活，时尚的感情。

　　是的，我一天天在转变，宛若流水。有一天，姐夫盯着我许久，说：小桃你长大了。那天，表姐不在家。我说姐夫我给你按摩吧，有助于放松。姐夫仰躺在沙发上，这是我按摩接触的第一个男人。姐夫的脸很粗糙，棱角分明。我熟练地找穴位。20多分钟后，姐夫忽然说：小桃，你的手太神奇了，我好像到太空神游了一番似的。

　　我每个周末都会给表姐按摩。这周六，按摩到一半，表姐手机突然响了，里面有个男人声音：“宝贝，想死我了，快过来。”表姐精致装扮了一下就走了。不久，姐夫回来了，问我表姐呢？我只说表姐出去有点事。姐夫顺口说：“那和我一起去吃饭吧。”

　　第一次吃比萨，很香。姐夫耐心教我如何使用刀叉。我很快熟练了。姐夫说，小桃是个聪明好学的姑娘，想不想读书？

　　我18岁了，却没人这么关心过我，姐夫的话，很让我感动。我突然恨起表姐来，像姐夫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要背叛他呢？吃完饭，姐夫还点了点心，让服务生打包，他说表姐就爱吃这种点心。我看着姐夫，觉得他好傻。

　　我愈发恨表姐。虽然是她收留了我，带我走进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但我爱憎分明，我觉得表姐可恶肮脏。当再次给表姐按摩时，我不再用心。因为每次看到姐夫，都会想到他的耻辱。

　　直到那一天，我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爱上了姐夫。

　　那晚，表姐又出去。我做了姐夫最爱吃的青豆虾仁和清炒油麦菜。姐夫说，这些天公司业务多，忙得顾不上小桃了，近来工作还开心吗？怎么脸色差差的样子。我说，没事儿，等下我给姐夫按摩放松吧。姐夫笑，好啊，小桃的手可是一种享受呢。

　　我很用心的舒展姐夫脸上每一寸肌肤。我的手指娴熟，如同怒放的一片桃花。姐夫身上有浓烈的酒味挥洒过来，伴着按摩膏的清香。我悄悄吸鼻子，有恍惚的摇荡。手掠过姐夫的唇，姐夫闭着眼。

　　我的头下垂，临近双唇时，我的下巴碰到了姐夫的鼻子。我呆住。姐夫睁开眼，但是没有动。我倏忽撤回身体。姐夫坐起。他看我，我想我一定面颊通红。姐夫说，小桃，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姐夫帮你找。我抬眼，直视姐夫眼睛，说：“小桃什么样的男人都不稀罕，就要姐夫这样的。”姐夫叹：“小桃，你是个傻姑娘。”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径直走近抱住了姐夫，头深深埋在他胸前。他的心跳动得铿锵有力。我说：“姐夫，小桃愿意跟了你，不让表姐知道。”姐夫僵硬着推开我：“小桃，有些事你不懂。”我扯去了身上的白衬衫，说：“姐夫你看，小桃长大了。”姐夫别过头，我跟过去，依然让饱满的胸直视他的双眼。我的手缓缓环到背后，开始解我生命里第一次扣。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成熟，像秋天的桃子，待人采摘。我要将我完美的身体，给姐夫，给这个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男人。

　　我仰起脸，双目紧闭。胸前已无遮拦。我听见姐夫粗重的呼吸。我等待。许久，有踉跄的脚步声。睁眼，看到姐夫逃离的背影。我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忍受背叛也不肯接纳我？我纯洁，我完整！”

　　泪滴落，冰凉前胸。第一次，还未盛开，就开始枯萎。

　　深夜，我听到表姐的皮鞋声。我裹紧被子，身体颤抖。姐夫温良地问候：“回来了？饿不饿？厨房有宵夜。”

　　见到王梓召是在两周后的晚上。我回家，正下雨，虽打了伞，仍披了一身的雨珠。进门后，表姐笑着拉过我，说：“小桃，这是王梓召，我朋友的儿子。”我看向客厅，姐夫正和一个陌生男人在聊天。闻听表姐的话，叫王梓召的年轻男人回头，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惊艳。

　　姐夫招呼：“小桃，过来坐。”

　　我很乖巧，坐在姐夫身边。

　　姐夫说小桃我可是当了亲妹妹看待的，我和她姐都很疼她。王梓召只是笑着点头。我也笑，微笑。

　　我和王梓召开始交往。他大学毕业，家境显赫。看上我，只因我的温婉美丽。我问他：“你可了解我的内心？”他握住我的手，抚摸，然后拿到唇边一吻。他说：你虽美，却不张扬。就像你的手，永远柔和光滑。我的妻子，正该是你。

　　看过许多杂志里的故事。或许爱情就是这样子，莫名地接受，莫名地深爱。就像姐夫对表姐，就像我对姐夫。小桃不懂，却接受命运的安排。因为表姐曾私下里告诉我：王梓召是姐夫挑中的。

　　五个月后，我和王梓召订婚。他买给我一个好大的钻戒。我说，梓召你忘了我的工作了，不适合戴戒指的。他抱住了我笑，说我的新娘将来只能是做老板的，怎么还会亲自动手呢？

　　我也笑。想着我结婚那天，父母看到我该是怎样的表情。那个在桃林里长大的丫头，出落成这般模样，他们该高兴了吧？我纤长的手，戴着梓召的戒指，沉沉的。

　　梓召是姐夫选给我的。小桃很感激，小桃知恩图报。梓召请我喝咖啡。我穿水绿色丝裙，垂下一泻及腰的直发。我特意用了桃红色眼影和口红。梓召看到我，投来欣赏的目光。而我看着表姐，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调情。咖啡的香气顿时凝结成苦涩。我不动声色地看，直到他们离开。之后，我对梓召说有点事先走了。匆匆出门，拦了辆的士，尾随表姐。

　　看着表姐和那个男人走进酒店，我按捺不住狂奔过去。我大声喊：“表姐！”表姐回头，看到我，吃惊的表情让我觉得好笑。大堂很静，我一字一句：“表姐，小桃找你有事。”

　　繁华街边，8月的风缓缓吹。我和表姐第一次肩并肩散步。表姐说：“小桃我一直当你是孩子，现在发现你长大了。”我说：“表姐我有点恨你，你知道吗？”表姐摇头说：“没事儿，小桃。”“表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表姐忽然抓过我的手，摸着梓召送我的戒指，“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姐夫，他的身体那方面患障碍好几年了。看过很多大医院，都没效果。”

　　我躺在梓召怀里三次后，方才明白表姐的话。记起那天表姐还说她很爱姐夫。是的，我相信，表姐真的很爱姐夫。梓召让我真的成熟。我在最激动的桃花深处轻咬他锁骨，问：“梓召，你以后会不会爱上别的女人？”梓召喘息着回答：“怎么会？”

　　我权且相信梓召的话，我会嫁给梓召。梓召已经买了很大的房子，在城内一个高级住宅区。我用表姐和姐夫给我的嫁妆钱买断了小区旁临街的一个门面，开了家美容院。桃花坊。很俗气的名字，但我喜欢。室内的布置全是一色的桃红，或浅或深。走进来的客人都说很梦幻，像走进桃花林一样。但我仍一有空闲就坐在软榻前，让我的手，跟着我的心走。

　　做着做着，我会想：我的手，是不是真的有魔力呢？它们纤细而柔韧，飞舞着掠过女人们的脸，化腐朽为神奇。

　　今年9月，表姐终于顺利产下一个男孩儿。

　　有个秘密，将永远埋在我的心底，还有姐夫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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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时报》 (2004年12月17日 第二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