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达姆受审面临司法程序举证等三道法律难题

　　从政治层面看，萨达姆在美国法庭审判，将会在伊拉克国内激起高涨的反美情绪；

　　从法律层面上，若在美国法庭审判，这无疑会令美国“师出无名”；

　　从现实状况看，伊拉克临时管委会成立的特别法庭的公允性颇受质疑；

　　司法程序、何人审判、举证及定罪艰难这三个问题已成为世界舆论关注的焦点。

　　萨达姆究竟将以何种方式接受审判？自从伊拉克临时政府总理阿拉维日前宣布将于本周开始对萨达姆等伊前政权领导人进行审判的消息后，这一问题便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种种迹象表明，无论是美国及其支持的伊临时政府当局，还是萨达姆与他的辩护律师团，眼下都在为这场旷世官司进行着积极准备。但是，由于当事人的特殊身份及这场官司涉及的异常复杂的国际政治背景，萨达姆之案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矛盾与纷争，目前至少仍有三道难题束缚着对他的“开堂问审”。

　　司法程序不公受质疑 伊特别法庭屡遭攻击

　　早在去年12月10日，伊拉克临时管理委员会在美军占领当局支持下，就成立了一个由5名法官组成的特别法庭，负责审判从阿拉伯复兴社会党1968年7月上台到2003年5月1日伊拉克战争主要战事结束这段时间里犯有战争罪行的伊前政府高官。短短3天后，萨达姆在他的家乡提克里特被美军抓获；伊拉克临管会一些成员当时曾不无欢欣地表示，新成立的特别法庭将首先拿萨达姆“问罪”。

　　不过，这个由美国一手主导成立的特别法庭，从一开始就因为其明显的利益导向而广受抨击。不得已，伊拉克临管会今年4月20日又宣布成立了一个专门审判萨达姆政权的特别法庭。伊拉克国民大会主席沙拉比的侄子萨利姆·沙拉比被任命为特别法庭负责人。从那时起，这个陆续吸收了40多名法官和检察官的法庭，在美国司法部官员组成的专家组协助下，开始积极收集指控萨达姆所犯“暴行”所需的证据。

　　本月14日，伊拉克临时政府总理阿拉维突然向外界宣布，对萨达姆等伊前政权高级官员的审判即将开始。两天后，被捕已一年有余的萨达姆首次与他的一名律师代表在牢中会面。从18日起，“化学阿里”马吉德和伊前国防部长艾哈迈德等萨达姆旧部开始接受特别法庭的问询调查。这些迹象表明，萨达姆之案的控辩双方已摩拳擦掌，展开庭审较量前的最后准备。

　　然而即便如此，已经“应战”的萨达姆律师团却对特别法庭的司法程序充满不满，并将其作为他们出击的首选点。他们抨击特别法庭“缺乏透明、行事神神秘秘”，认为阿拉维突然宣布在明年1月大选前对萨达姆等人开始审判，大大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并直言不讳地称此举是“为了捞取政治资本”。一些国际人权机构和司法机构也指出，伊临时政府特别法庭迟迟不允许萨达姆等人与他们的代理律师见面，现在突然宣布即将对他们展开审判，显然有失公允。位于纽约的一个国际司法机构负责人理查德·迪克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说，不管萨达姆等人犯下了多么严重的罪行，公正的审判必须尊重他们的权利，“否则，这将是萨达姆政权的一种延续，所不同的只是站在被告席上的人换了而已。”

　　究竟该由何人来审判 美国欲插手但恐师出无名

　　与此同时，萨达姆辩护律师团一如既往地表示不予认可特别法庭的合法性，而这也正是萨达姆本人坚持已久的立场。在这样的背景下，萨达姆及其律师团究竟会在多大程度上配合这个特别法庭，无疑将是一大悬念。

　　事实上，究竟应该由谁来审判萨达姆等伊拉克前高官，是伊拉克战争结束后一直存有争议的话题。萨达姆等人的辩护律师认为，伊拉克现在负责此案的特别法庭，是在美军占领当局掌控伊拉克时期，由伊临管会组建的，其成员大多有流亡海外的背景，对萨达姆政权充满敌意，所以“天生带有歧视性”。正因为此，律师们认为目前的特别法庭“不合法”，不仅不能代表伊拉克民意，而且很可能会将审判当作打击报复萨达姆政权的一种方式。

　　基于这种认识，萨达姆的一些律师提出对萨达姆的审判应在美国进行。据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12月19日报道，萨达姆律师之一、英国著名人权律师克莱夫·斯塔福德·史密斯已经起草了一份长达50页的文件，呼吁将萨达姆一案移至美国法庭以确保公开的审判。这份名为《为战胜者审判的伊拉克特别法庭：整个程序中固有的非法性与歧视性》的文件，认为萨达姆到美国接受审判才能享受到基本的法律权利，例如可充分会见辩护律师团、由独立法官审判、陪审团进行裁决等等。

　　但是，这一建议操作起来却具有相当大的难度。首先，从政治层面看，如果萨达姆被美国法庭审判，将进一步加剧美国“入侵”伊拉克的色彩，从而会在伊拉克国内激起更为高涨的反美情绪。这显然不符合美国的意图。其次，从法律层面上说，在美国审判萨达姆师出无名。

　　萨达姆虽然被控犯有“反人类的大规模战争罪行”，但美国并未找到其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从事恐怖活动的证据。迄今为止，对他的指控主要集中在其当政期间对伊拉克民众的迫害方面。这自然是伊拉克内政中的司法问题，美国公开插手显然难以服众。

　　此外，萨达姆执政期间发动两伊战争和入侵科威特，被认为对伊朗和科威特人民犯下了严重的战争罪行。从这个意义上讲，伊朗和科威特有权要求设立国际法庭审判萨达姆。但出于种种原因考虑，伊科两国至今并未提出这一要求，联合国也没有主动参与此事。所以，在伊拉克境外审判萨达姆并不现实。

　　目前，无论是国际司法界，还是萨达姆的辩护律师，倾向性的意见是在伊拉克大选结束后，由民选政府设立一所新的法庭独立自主地负责审理工作。问题是，伊拉克临时政府不愿将审判拖到大选后，因为对阿拉维等人来说，审判萨达姆本身就是一张有吸引力的竞选牌；特别是在伊国内当前安全局势动荡不安、人心不定的情况下，将这张牌适时打出可谓是用心良苦。

　　举证艰难定罪也不易 萨案当事人都有杀身之祸

　　萨达姆自从去年底被抓获后，结束了逃亡生活，一直“安全”地在美军的严密看管下生活着。富有戏剧性的是，声称要为正义而审判萨达姆的伊拉克特别法庭的法官们，却不得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据说一名主审法官在接手这个案子以来从未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两次。在特别法庭高达7500万美元的预算中，安全方面的花费就占到了一半。即便这样，从今年4月20日特别法庭成立后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已有5名可能加入特别法庭的法官候选人遭暗杀身亡，致使许多法律界人士不敢接受沙拉比的任命。

　　安全忧患不仅使法官们感到忧心忡忡，同样也使证人们惴惴不安。虽然美国司法部向伊拉克派遣了强大的司法顾问、参与搜集和组织萨达姆罪证的取证，但这项工作的进展却并不顺利。据报道，由于担心遭到暗杀，几乎没有人敢出来公开作证。特别是那些熟知萨达姆时期一些政策内幕的高级官员，虽然已落入美军之手，但同样都不肯背叛旧主，不愿意配合伊拉克临时政府起诉萨达姆。他们深知，如果说出秘密，他们的家人必会遭到报复。

　　对于萨达姆的辩护律师们来说，他们的工作除了受到政治因素的限制外，在安全方面同样遭受着折磨，因为一些仇视萨达姆的人对为其辩护的律师也充满了敌意。本月14日首次代表律师团去探视萨达姆的伊拉克律师哈利勒·杜莱米，长期以来就一直未敢向外界公正其身份，但仍多次遭受过恐怖威胁。

　　虽然萨达姆一案的官司就在眼前，然而即将上阵的控辩双方却都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工作。对于伊拉克特别法庭来说，目前获得的指控萨达姆犯罪的证据并不充分。而对于萨达姆的辩护律师团而言，他们缺乏与他密切沟通，辩护时自然难以做到游刃有余。

　　在这样的安全环境下，控辩双方的正常工作无疑都受到了严重干扰，审判前的准备程序难免毛毛草草。

　　值得注意的是，当伊拉克临时政府宣布即将审判萨达姆等人的消息传出后，伊拉克近来的安全局势呈现进一步恶化的势头，爆炸、暗杀、袭击人质等暴力事件频仍出现。特别是在21日，伊拉克摩苏尔美军基地遭到多枚炮弹轰炸，造成22人死亡、其中19人为美国士兵，这是伊战开始以来美军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袭击。分析人士认为，对萨达姆等前政权高官的审判，极有可能引发伊抵抗势力的疯狂报复。

　　而一旦真的进入司法审判阶段，伊拉克特别法庭肯定将遇到更为尴尬的处境。有报道说，由于美国未能在伊拉克境内找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支持其发动战争的合理性，所以很希望对萨达姆进行一场“纽伦堡式”的审判，通过将他的统治与纳粹政权相联系，从而把这个“中东狂人”批烂批臭。根据美方授意开列的几条罪状，萨达姆都将难逃极刑。但是，面对着持续动荡的安全局势，伊拉克特别法庭真的敢宣判萨达姆死刑吗？而如果不处死他，又该定他何罪呢？ (特约撰稿人 刘 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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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达姆被控七宗罪

　　在今年7月1日的传讯中，法庭在向萨达姆出示的拘捕令中列举了他7项主要罪状：

　　1974年谋杀宗教领导人；

　　1988年在哈拉卜贾用毒气屠杀库尔德人；

　　1983年屠杀库尔德巴尔扎尼部族；在过去的30年中杀害不同政党的成员；

　　1986至1988年实施驱赶库尔德人的“安法尔”运动；

　　1991年镇压库尔德人和什叶派人的起义；

　　1990年入侵科威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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