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和平正在走近

　　要阿富汗人守时似乎是一件困难的事。常常约好早上8点，可直到日上三竿，赴约的人才晃晃悠悠出现在你面前，还挂着一脸的困惑：你怎么来早了？打了23年仗，阿富汗人已经习惯了生活在等待中。

　　在对和平的等待中，阿富汗度过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就如同现实世界中上演的《等待戈多》。区别在于，流浪汉们还在乡间小道的枯树下守候戈多的驾临，阿富汗人已经看到

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靠近，变得清晰。

　　——新华社驻喀布尔记者田野

　　引言

　　田野（新华社供本报特稿）

　　原苏联入侵阿富汗前后9年，遭到“圣战者”武装抵抗力量的顽强反击最终撤军，阿富汗人以为迎来了和平，可前一场战争的硝烟还未散尽，“圣战者”内部又枪声大作，打起了长达10年的内战，直到塔利班出其不意起兵北上，将“圣战者”赶回了潘杰希尔山谷大本营。

　　此后，战争仍在继续，和平依旧无缘阿富汗。最终，“圣战者”与塔利班之间的较量由于美国发动的一场“反恐战争”出现转折。“圣战者”一路杀回首都喀布尔，塔利班仓皇出逃。这次，挟“民主”而来的美国信誓旦旦要为阿富汗“输入”和平，阿富汗人似乎真的等到了这一刻。

　　【选举纪实】喀布尔一夜变“空城”

　　10月9日，一大早起来，竟是阴天！在喀布尔这个玫瑰花几乎终年盛开的地方，一年四季总是烈日当头的时候多，阴云蔽日难得见，雨雪尤少。大街上，阵阵寒风刮得天地一色，一片浑黄，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呛得人不敢大口呼吸。

　　经过市中心，路上仅有寥寥几个匆忙的行人，平日拥堵不堪的街道，此刻空空如也，拥有300万人的喀布尔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一座空城。每个路口满布警察和军警，让人感到莫名的紧张和压抑。这也难怪，塔利班早就放话：要不惜采取任何方式破坏大选。早在大选前半个月，人们就不敢轻易上街了，但大选当天这种情形，还是不免令人暗暗吃惊。

　　但是到了投票站，大选的气氛马上就被选民的热情烘托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来早就聚集在投票站门口，排起了长队。由于喀布尔投票站众多，许多选民都选择附近的投票站，一大早步行前来投票。人们的表情既兴奋又紧张。

　　“希望选举能改变现状”

　　“虽然，总统是谁并不由我这一张选票决定，但这是一个机会，至少我有机会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投一票。我希望投票不仅仅是选出一个总统，更是选择一个改变现状、让我们生活得更好的机会。”为卡尔扎伊投了一票的赛义德·沙阿毫不避讳道出自己的投票逻辑，“投卡尔扎伊的票是因为他能从美国人的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阿富汗重建最需要的就是钱，我们也需要更多的工作机会，虽然他没有做出什么具体承诺，但是他应该明白我们这些支持者的心愿。”

　　一张白纸，十几个名字，外加一支墨水笔，是仍生活在断水断电环境中的阿富汗选民们所能看到的全部民主。

　　当然还有毛驴。阿富汗多山地，交通不便。在落后的山区，毛驴一直以来都是主要的交通工具。联合国援阿团的发言人在介绍选举程序时开玩笑说：“最后，这些代表阿富汗民意的选票就要靠‘著名的驴子’运送到各地的点票中心了。”

　　【“占领者”对比】美军不如苏军“亲民”

　　“苏联人带来了各式各样的物资，虽然当时的凭票供应往往难以满足实际需要，但总比没有强。”一位曾经是“圣战者”的朋友说。

　　“可是美国人来了，他们除了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没有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我只知道，过去的三年里，这里的物价已经翻了十几倍。”

　　与阿富汗朋友聊天，常常会遇到这种有趣的比较，在阿富汗人眼中同样是占领者，似乎苏联人更懂得博取好感，以至于许多人现在仍对一句话记忆犹新：“朋友还是敌人？”当年苏军士兵会在哨卡用俄语询问每一个过路的阿富汗人，答“朋友”，则安然通过。如今，普通老百姓在街上遇到美国兵却避之不及，美军向拒绝停车检查的车辆开火已经发生过数起，造成平民甚至妇女儿童伤亡。

　　相比之下，苏军似乎比“解放者”美军更加“亲民”。另一位阿富汗朋友说起过一件他岳父当年遭遇苏军士兵的“英勇片断”：两名苏军士兵巡逻路过一个果园，瞧见四下无人便溜了进去，正待欣然采摘，却被果园的主人，也就是朋友的岳父撞见。情急之中，岳父抄起一根木棍冲了过去，两名全副武装的占领者看到这阵势，竟然落荒而逃。

　　这一年来，各地不断传来的抗议示威声，愈发频繁的大规模集会请愿，足见阿富汗人自发行使民主权利的意识。其中，令人印象最深的还是6月初的一次罢工。那一次，喀布尔市所有的烤馕店因为不满政府的新政策集体罢工，结果全城的人当天都没有主食吃。

　　【社会写真】“白领一族”成社会新贵

　　白领，是塔利班倒台后喀布尔出现的最耀眼的新阶层。他们是月入1000到3000美元不等、开着私家车出入各种派对、住在苏联时代遗留的公寓楼中、衣食讲究并热衷于新潮电子产品的一群人。他们是拉动整个喀布尔进口商品消费的主力，同时也是对现状最为满意的受益者。

　　这些都市新贵的资本是精通一门或几门外语，这成为他们进入国际机构工作的通行证。在一家欧洲驻喀布尔媒体工作的穆罕默德·法绍德上个月刚刚买了车，一辆8000美元的二手宝马。“以前每次参加完聚会，我的朋友们都开车散去，只有我站在路边伸手拦出租车，显得很没面子。现在有了车，我觉得跟朋友们平起平坐了。”

　　有了车，就添了堵车带来的烦恼。塔利班统治时期，半个钟头都难得见到一辆车驶过，路上仅有的车大多属于塔利班。现在，马路上不仅有各牌各款的新车，也有冒着黑烟的二手车，结果喀布尔本来就狭窄的街道，从每天清早就开始瘫痪，到了下午四点政府机构下班高峰，堵上一两个小时已是家常便饭。

　　不过，新贵们仍乐此不疲，开车族仍是人们羡慕的对象。

　　后记

　　在喀布尔的近一年中，除了与衣着光鲜的白领们为伍，也常常与难民和乞丐同行，感受着这个国家的情绪起伏。2005年，阿富汗新政府的议事日程中还有议会大选、铲除毒品、解除地方武装等一系列的挑战。亲身参与了民主进程的普通阿富汗民众，可以为自己走过的和平政治进程以及首次民主选举的成功而自豪，对未来也充满了更加现实的期望。把握手中的民主，他们更加渴望吃饱、穿暖、开汽车、住新房的机会。作者：田野（新华社供本报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