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受伤的亚洲-伤痛写在生者脸上(6)

　　大规模流行病 的发作将不可避免

　　如此巨大的灾难后，大规模的流行病可能难以避免。事实上，灾区现在已经零星地出现了疫情，能否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和程度内，将是一个马上就变得紧迫的问题

　　-本刊记者/冯亦斐(发自斯里兰科伦坡) 方玄昌(发自北京)

　　据当地警察透露，斯里兰卡南部地区的一个灾民收容中心，有两个难民被诊断出得了水痘，他们已经被隔离，以防止更大程度的爆发。

　　斯里兰卡卫生部还报告说，在海啸袭击的地区，皮肤病和呼吸道感染疾病正在上升，东部城市安帕赖则爆发了腹泻。卫生部新闻发言人说，大多数疾病爆发的原因是因为糟糕的卫生行为，不使用基本的防护设施如口罩、手套和靴子。

　　“大多数的废墟清理工作是由灾区人们自己做的，而且没有用这些防护灰尘和疾病的设施。” 卫生部的一位官员说。

　　难民营恶劣的居住条件

　　从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驱车南行，40分钟左右抵达莫勒图沃。这个小城市是西岸离科伦坡最近、受灾比较轻的一个地方。在海啸中有35人死去，9000多人无家可归。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27岁的W. Chandana Kennando站在一所从海啸中幸存下来的房子前，神情黯然。这不是他自己的房子，他的房子在几十米外的海边，现在是瓦砾一片。

　　一周前的那个早晨，他抓起他的两个孩子，用前所未有的速度从房子里冲出来，幸运地逃离了海浪的追捕。当海浪退去，他回到海边，除了身上的衣服，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冲走了，不过他的妻子和弟弟都幸运地、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

　　没有了家，他们只好到海边公路对面的邻居K. Pudmasiri Gernando家中暂居。这间“幸存”的房子也并不完整，卫生间的墙被冲开了一道从房顶到地面的大裂缝，这低矮的水泥房子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Kennando一家五口和Gernando一家四口都挤在这里。床被冲走了，大家只好把床单铺在地上睡。“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也不想去别的地方。”42岁的Gernando说，他们不愿去附近政府安置灾民的一所学校住。

　　或许，Kennando和Gernando的决定是对的。虽然9个人居住在一个地板上很不舒服，并且也容易相互传播疾病；但难民营里更加拥挤，政府部门已经表示，很多难民营恶劣的居住条件已经给卫生问题的解决带来了困难。

　　没有多余的遮挡物能用来做厕所

　　现在是斯里兰卡的冬季，但是中午的天气依然很热，Gernando的一个儿子拿着一个一升装的旧饮料瓶大口喝水。水是从对面一个惟一幸存下来的水龙头里接来的，政府的公共供水设施已被损坏。那个幸运的水龙头是私人的，现在让大家免费使用。

　　政府发言人说，现在已经努力来保证这些收容难民的地方有足够的、安全的饮用水，尤其是瓶装的水，以防止疾病的传播。但记者所看到的受灾地区，很多人都像Gernando那样，基本上是用桶来接水，用废旧的可乐瓶装水喝。

　　在海啸前，人们通常一天会冲好几次凉。但现在水是宝贵的，小孩子洗澡还可以在家里简单解决，对于大人来说，洗澡已经变成一种奢望，通常他们会去附近的一条小河里洗一洗。河水平时也不算干净，河边堆积着乱七八糟的垃圾，现在更是凑和着用。

　　没有水，就没有办法在家里上厕所。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在自己的“掩护”下，面朝大海解决问题。

　　并不只有达莫勒图沃缺乏厕所，斯里兰卡的很多其它灾区也是这样。为什么不建一些临时的简易厕所？据当地人介绍，是因为所有可以遮挡的东西都用来先遮挡活着的人和剩下的物品，没有多余的遮挡物能用来做厕所。

　　因为灾区恶化的卫生状况，手足皮肤病的报告在增多。达莫勒图沃还算好，在安帕赖，污染的水和食物已经引发了腹泻爆发，疫情还被该地区的大雨和洪水加重。

　　斯里兰卡卫生部的官员说，缺乏干净的饮用水，以及缺乏厕所设施等卫生条件引发了这些疾病，他们正在尽最大的努力防止这些爆发的疾病传播到别的地区。现在，气象部门预报，雨季马上来临，这对灾区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一些人在垃圾堆中挑拣有用的东西

　　从科伦坡出发，沿着西部的海岸线，驱车一路南行，便可以到达斯里兰卡的第二大城市 加勒。根据斯里兰卡政府新成立的灾难管理中心1月2日公布的资料，加勒的死亡人数是3941人，受伤人数是2500人。有7500间房屋被损毁，55739人成为灾民。

　　从海边往加勒市区，大约2公里的地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很多街区的下水道都被废墟垃圾堵塞，地下水管道也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市区里，有些街道污水遍地横流，路人纷纷用头巾和手帕等把鼻子捂住。

　　在这些废墟上，有一些人在垃圾堆中挑拣有用的东西，他们直接用手来捡，没有任何防护，也没有人来制止他们。

　　在市中心附近的一个菜市场周围,布满了垃圾，污水横流，散发着恶臭，市场外的一个水龙头已经被损坏。有两个警察在看守这个菜市场，他们是从中部一个城市调过来的，因为加勒自己的警察已经不够用了。

　　他们说来之前没有任何人提醒他们需要做哪些卫生方面的保护措施。

　　搬运和掩埋尸体时没有任何防护

　　灾难过去一个星期后，除了那些重灾区，大部分遇难者的尸体已经被处理。

　　加勒的两个警察告诉记者，最近这一两天已经没有太多新的尸体被发现。但1月3日下午，正在海边公路旁边清理废墟的S. Hettiarachchi先生还是发现了2具埋在废墟底下的尸体。他发现之后，就立即叫另外一个在场的人把尸体送到卡拉皮提亚医院。医院的医生简单地检察了一下尸体，就让他把尸体运到医院外面的一个指定地点埋起来。他搬运尸体以及掩埋尸体的时候都没有任何防护。

　　他说,没有找警察的原因，是警察都很忙，“即使打电话给警察，警察也会让你自己处理尸体的。”

　　大多数尸体已经被焚烧或者掩埋，灾区也看不到苍蝇、老鼠蜂拥着尸体的景象。但在沿海公路旁边的一个医疗点，简陋、露天的棚子吸引了很多苍蝇，任何一个坐在这里的人，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会被苍蝇光顾。

　　记者在采访的时候不得不拿手不停地挥赶飞来的苍蝇，旁边的人却毫不在意。

　　最容易出现的流行病是霍乱等肠道疾病

　　“这次灾难后，灾区最容易出现的流行病是霍乱、痢疾、甲肝、伤寒等肠道疾病，主要原因是饮水污染。”朱万孚，北京大学医学部公共卫生学院的流行病专家说,其中霍乱最危险，因为东南亚本来就是霍乱高发区。

　　另外，难民在野外露宿还容易导致登革热的传播,但发生鼠疫等高危险传染病的可能性很小。

　　朱万孚说，灾区缺乏厕所等卫生设施是一个危险的因素。“很多人都有肠道传染病。在一般情况下，粪便随着下水道排入化粪池，其中的病菌不会暴露；而当粪便露天排放时，病菌很容易进入水源。” 朱万孚建议尽快建立简易厕所，并对可能接触粪便的水体进行漂白消毒。

　　另外，下水管道、化粪池、污水处理系统中都含有大量的病菌，这些设施被破坏之后，其中的霍乱、伤寒、甲肝、戊肝等病菌、病毒都很容易传播开来。

　　下雨，尤其是暴雨将助长疫病的流行。原因是雨水的冲刷会把病菌带到江、河、湖等饮用水源使之加速传播，这使得地表水处理，尤其是饮用水源的处理至关重要。

　　“有报道说，现在海里的鱼类不能吃，容易传播疾病，其实这没有多少依据。倒是那些生活在河海口的蛤、蚶、蚌等可能被生吃的贝类水产动物会有一定的危险，” 朱万孚说。

　　疫情不会波及中国

　　斯里兰卡本土的一些专家认为，大规模流行病的发作将是不可避免的，而政府并没有做好准备对付这些挑战和困难。

　　但斯里兰卡卫生部的Hemantha Beneragama博士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目前的情况还在政府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政府有足够的医疗力量来控制疾病的暴发。

　　他在1月2日举行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介绍说，斯里兰卡政府已经成立一个新的机构来应对这次灾难后的疫情控制问题，这个机构由总统秘书统一协调，下面有各个相关政府部门参与，卫生部是其中之一。

　　不管怎样，灾区已经零星地出现疫情，能否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和程度内，会是一个马上就变得紧迫的问题。

　　“依据以往的经验和现在的卫生、经济、科技条件，即使灾区发生流行病，也基本上可以把它控制在灾区范围，“朱万孚说，流行病不大可能扩展到更远范围，更不太可能波及到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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