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义
我不是结巴。那个那个那个指代三个对象。它们究竟能不能统一指代，我说不清。我只清楚最后一个那个是一个人和他的一篇文章。前两个那个究竟是不是两个人还是两篇文章的名字，我说不清。那两个那个究竟是谁的名字或者哪两篇文章的名字，我更说不清。我所能说清的是，至今，这三个那个还在控制着我、煎熬着我，甚至颠覆着我。
三个那个大大咧咧地坐进我的灵魂，控制我的心灵，随之渗进我的血液，几乎在同一个下午，一个秋日的下午。那会儿我在网络上前滚翻，后滚翻，一不留神就栽进了一个文学网站。齐刷刷排着一行题目，齐刷刷排着一行名字，齐刷刷排着几行不知标志何意的数字。三个怪兮兮的题目骗取了我的兴趣。我用鼠标点了它们，看了。直到掌灯时分才下线。
笼统地说，第一个那个是一条狗。一条白得耀眼、炫目的狗。一条不足一尺长、半尺高的狗。一条随着女主人的脚后跟跑步的狗。铁板一样黑暗的夜里，我可以看得清那狗的体形，还有它的眼睛、耳朵、鼻孔和蹄爪，以及吐得长长的舌头。它温热的气息弥漫在我的周围。她从女主人的怀里钻进我的被窝，窜进我的怀抱，柔柔地轻偎着我的肌肤，软软的尾巴轻扫着我，我紧紧搂住她，打了个有了幸福的颤栗……
接着挠扰我的是一缕炊烟，是从湖南农村一家农家院落的瓦房烟囱里飘出来的。上面是瓦蓝的天幕，下面是透亮的空间，一缕炊烟从烟囱里悠悠袅袅地飘出来，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飘过屋顶，飘过树顶，然后一点点弥散，一点点淡逝，空气里便有了奇异的香味。那烟香香得奇特，香得别致，像是从天界仙界来的，人间是绝对找不到第二种的。那是一个年老的母亲坐在灶堂前用柴草炮制出来的，是湖南的一个写手用他的笔或者键盘传给我的。他将它送到我的眼前，送到我的床边，送进我的鼻孔，送进我的肺腑，直至把我熏得微醉。突然的，我竟崇敬起那位母亲了，她竟然用最普通的柴草炮制出这样不寻常的香味。我想，如果可能，我愿做那老母亲的女婿或那位写手的男人。我不为别的，只为了能日日嗅到那炊烟的幽香。
在一个文学网站，我被一样东西绊住了。那是一架飞机。发现飞机是在与发现前两个那个时一样惨淡的秋日的下午。事实上，飞机是一篇散文。它，给我一种受冲击的快感，受压抑的快感，甚至受窒息的快感。他很快和我聊天。久了，我的心里竟然滋生了一种东西。这东西折磨得我好苦好苦。
我说：“想乘坐那架飞机驶进你心里。”她回：“我已情有所属……”
我的网络生涯就这样断送了。我挥泪离开。可是那只狗，那缕炊烟，还有那架飞机，他们时时钻进我的脑海里，折腾得我不得安生。闲来无事，我便翻腾出对它们的记忆，让我经受一次幸福和痛苦的煎熬与洗礼。
我心里清楚，我是在迷恋三个人。
《江南时报》 (2005年01月11日 第二十二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