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离睡眠有多远（都市结庐）

　　钱红莉

　　下午在电话里，对爸爸说，已经花掉很多钱，快接近N个零了。老人家安慰：该花的当然要花。启奏得了恩准，飞快去到南七邮局，拿出存折，让小姐划一下，密密麻麻又添了一些钱，将整数全部取出。

　　继续往南走，看见一家书店，去二楼，一个女孩子背了书包，蹲在地上对着美术书临摹天安门城楼和国旗——用笔涛涛，飞奔在练习本上，一会儿，城楼轮廓便显现。去古诗词专柜，竟看见《诗经》，翻翻，里面只有个别字词解释，大白话翻译一处也无，正合吾意。看后面版权页，原来，该出版社与我的居地共同坐落于同一条路上。四年前的版本了，依然那么贵。便留了心眼，或许他们仓库还有吧。等哪天遇着合适机会，让谁帮忙给要一本出来。

　　出书店，继续往南，于车来车往里穿梭，汽车、小飞虎、摩托车纵横驰骋，被困在马路中央，进不是，退亦不是，吓得掉了魂。好不容易冲过重围，劈面而来的人山人海，压得喘不过气——每每乍见那么多的人头，像似做贼被当场逮住一样的窘迫，难堪，无所适从。原来一家商厦在做中秋促销。

　　幸好被商厦旁边的一个偏僻小巷搭救了。拐进去，看见那么多窗帘布。对自己卧室的窗帘不是太满意，想着要换一幅深一点的颜色。第一眼，便相上了那种米色系的布。不甘，揣测别家也许还有更好的。说：我一会就回来啊，你等着我啊。转过三四家，还是觉得第一眼的那布最好。忽然想起曾经对绯衣说过的话：无论景、物、人，第一眼以为好的，便永远是好的。我坐在店堂里，看着老板娘帮我做窗帘。

　　天黑下来，抱着笨重的窗帘沿了南七方向往回走。途经一家发店，折进去，剪了头发。出得门来，夜更深了，刮起大风，把头发一根根掀起，直立在头上。小贩在路灯下卖板栗、石榴、葡萄。他们穿得单薄，在大风里缩了身子。他们静静等着别人光顾自己的篮子，多挣一点钱，即便中秋的晚餐不与家人一起吃，也无关系。他们不兴这个什么团圆的鬼把戏。

　　在中行台阶边，坐了两位老人——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老太太坐在水泥地上，她的发披下来……他们默默坐了，不言，不语。大风里，中秋之夜，两位老人一句话也不说。我走过去，走了很长一截路，又回头看他们一眼。一家研究所门前堆了许多盆菊。那样的黄，是死人的黄，我最不喜欢，恨不得踢一脚。我抱了窗帘，像抱了自己的命。回家的路，逆风，总是漫长……在小区花坛，偷折一枝桂花。

　　回家，煮饭。坐在餐桌旁，听王菲唱那首歌，一遍，一遍。静气，开阔，心里有暖意走过。

　　发现一个规律，照于窗口的霓虹一般23点熄灭。突然，一切沉寂下来。真正静下来，读书，或者写字，便在这个时候。有时等不了她们熄灭，竟也睡过去，一夜无梦。今天走了太多路，早睡。将王菲这歌再听一遍。

　　一首歌离睡眠有多远？

　　《江南时报》 (2005年01月21日 第二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