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巍
像所有年轻人一样，哈里王子不仅喜欢漂亮姑娘，还喜欢搞恶作剧。如果他不是王子，那些小小的风流韵事和恶作剧
，也不会引起英国人的愤慨。只是这一回，哈里的恶作剧玩得过火了，居然在朋友的化装舞会上穿着纳粹的行头，结果惹恼了
英国人，还惹恼了对纳粹有惨痛历史记忆的其他欧洲人。
哈里王子肯定不是新纳粹主义者，他不过出于一时的好奇，选择了这套佩带有纳粹标志的卡其布制服出席一个私人性
质的化装舞会。他后来解释说：“在选择服装方面，我做出了一个非常不好的选择，我对此道歉。”
穿纳粹制服出席化装舞会，这与政治倾向没有对应关系。如果哈里的政治倾向是严肃的，就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因为化装舞会就和狂欢节一样，是一个不严肃的场合。穿纳粹制服出现在这种场合，只会是对纳粹的戏弄。当初纳粹的军官们
出席化装舞会时，大概是不会穿纳粹制服的，因为这种制服只适合“严肃”的场合，如受检阅之时或在战场、刑讯室等。
再说，民主社会和专制社会的本质区别，是言论和人身自由。专制社会禁止一切不利于自己的东西，而民主社会之所
以在道德上高于专制社会，是它容忍一切哪怕对其不利的东西，所以在民主社会，仍准许反民主的思想或党派的合法存在。如
果民主社会一定要把自己在道德上降低到专制社会的水平，那它当然可以禁止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而一旦这样做，它就向专制
迈出了第一步，就可能因此禁止自己所不喜欢的一切东西，如外国人、共产主义、纳粹主义、同性恋等，因为关于什么有利，
什么不利，是一个难以界说的价值判断问题。
但哈里是一位王子，而且是一个仅具有象征价值的王室的王子，那么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被当作象征来看待。如果
英国王室还像几百年前那样大权在握，王子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切，旁人根本不会从道德上谴责他：既然他是特权阶层最
高层的成员，他当然可以享受特权。而且，在那个时代，一个过分关注道德的王室往往被看作是文弱的王室，而由着自己的意
志或性子肆无忌惮地做一切，则被看作是有活力的王室。所以，在王室还没被架空为象征物的时代，人们不会用道德语言来评
判王室的所作所为。本来，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完全可以废除王室，但英国的民族构成所暗含的民族分裂的可能却使英国的政治
家们感到王室存在的必要性，即王室作为“英格兰、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及英联邦国家(如澳大利亚、加拿大等)的
共同象征，从而使这个内部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大帝国的各个部分共同分享一种连续而稳定的传统价值观。
失去权力的王室因此获得了一种象征价值，它继续存在，并且每年要消费全英国纳税人大量的钱财。作为象征物，它
必须付出一个不轻的代价，那就是它的每个举动都必须在象征的意义上是正面的，必须符合英国人对它的道德期待。普通人可
以做的事，王室则不行。无数的英国人都在通奸，但查尔斯王子则不行；无数的英国年轻人都在随随便便谈恋爱，但哈里王子
不行，否则就会招来骂声。难怪英国王室中不断出现叛逆者，因为他们不想作为一个象征而存在，而想像普通人那样自由自在
地活着。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