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364天的理由

　　我思我在

　　铃儿

　　和女儿上街，看见一条蔚为壮观的长龙，足有两公里长。不用问，那是排队买火车票的民工队伍。寒风里，他们缩着身子，跺着脚，脸上却满是平静。我问女儿：你知道他们为

什么这么辛苦，要排这么久的队吗？女儿摇头。我说：他们是排着队回家过年呢。

　　过年是一件幸福的事，所以他们能忍受排队之苦；过年是一件太幸福的事，所以他们还能忍受一整年的劳作之苦、清贫之苦。

　　小时候，有人给家里送来一瓶罐头，我缠着爸爸开给我吃，他说：“过年的时候吃。”妈妈买了内地难得一见的带鱼，炸了，装在篓子里，放到衣橱的至高点，说：“过年的时候吃。”我把被子摞得高高的，爬上去够……过年那天，妈妈把篓子拿下来，发现它快空了。

　　那时候我不懂忍耐，不懂为什么我们要对年那么好，爸爸妈妈为什么对过年那天的我们，特别惯？

　　现在，有什么是平时吃不到的东西，又有什么是平时穿不到的？也许，没有了那份忍耐，我们的味觉淡了，更少了一入冬就开始倒计时的盼望，甚至于会为想不出什么新颖的节目而苦恼。然而，年快来的时候，我还是会像13岁那年被大哥笑的那样，我说：“快过年了，我好紧张啊！”

　　紧张，是因为，过了年，我将再回不到13岁。过了年，我终于可以14岁，全班最小的我，也可以像别的女生一样，穿上一件小小的内衣了。

　　有失去，有盼望。我迷信年，不管怎么说，它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带走不好的，带来我想要的。就像现在的我，在别人眼里，是在一年年衰老，在我自己，我却以为那是成长。

　　所以，年在我这儿，也还是隆重。对隆重的东西，我都报之以仪式感。过年那天，我不能穿红的外套，一定穿红彤彤的保暖衣；零点的钟声响起，我一定是在阳台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有时候甚至觉得，年，是其余364天的理由。没有年，那些个日子，就像找不到家的孩子，惊慌失措，要不流落，要不沉沦，要不自闭，要不，出息得忘了回去的路。

　　就像喜儿头上的那根红头绳，打了个结——那是全部中国人的过年情结。

　　本版插图(除署名外)　蔡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