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是锄头 右边是爱情

　　杨永康

　　如果我扛把锄头去娶你，你不要意外。也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真正的幸福都很意外。就像当年我父亲扛把锄头娶回了我母亲。

　　开始我一个叔叔代表父亲去提亲，外祖母问叔叔我们家有几头羊，叔叔说一头，外祖

母说：算了吧一头羊怎么能娶回一个人。第二年我的一个伯父又代表父亲去提亲。外祖母问伯父我们家有几头羊，伯父说两头，外祖母说：算了吧，两头羊怎么能娶回一个人。第三年我祖父代表父亲去提亲。外祖母问祖父我们家有几头羊，祖父说三头，外祖母说：算了吧三头羊怎么能娶回一个人。全家人都有点沮丧，我父亲一句话未说就扛了把锄头出去了。春天时候父亲扛了把锄头回来了，三头羊已变成十三头了。第四年我父亲扛把锄头去提亲。外祖母问父亲，冬天还是三头，春天十三头，怎么可能？我父亲说有一把锄头就有可能。外祖母说有两把锄头也没有可能。我父亲说用不了两把一把就行。外祖母说：如果你下午回来的时候让这十三头羊变成一大群羊，这门亲事就成了。父亲说好。父亲扛着锄头在前面走，那十三头羊紧随其后，返回来的时候青草上到处都是嗷嗷待哺的小羊羔。外祖母指着父亲对母亲说：闺女啊你想嫁就嫁吧。我母亲就这样嫁给了我父亲。

　　锄头与母亲一生都没有离开过父亲。父亲吃饭的时候左边是锄头右边是母亲。母亲觉得别扭，几次把锄头扔了出去，父亲又一声不吭地拿了进来了。父亲说一边是锄头一边是母亲吃起来香。睡觉的时候右边是母亲左边是锄头。母亲觉得别扭，父亲说如果觉得别扭，那就把锄头放右边吧。母亲气得睡不着，搬另一屋住。住了没几天又搬回来了。父亲说怎么又搬回来了？母亲说没锄头越发睡不踏实了。父亲也是。有一次，与姐姐去兰州看大哥，整夜整夜蹲在黄河边上不睡觉。怎么劝也劝不回去，大哥只好拿来垫子陪着他睡。一边是黄河一边是铁桥，大哥睡得香。父亲气得直跺脚，骂大哥说：要是有锄头，我比你睡得还香呢。

　　要不是有一天我迷失在一片玉米地里，我不相信父亲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娶回了我母亲。更不相信一个离不开另一个。

　　当时父亲扛着锄头在前面走，我紧随其后。开始我能看见他，走着走着就看不见了。开始那些玉米只有我脚丫那么高，走着走着就与我的头一样高了。开始我能看到扛在父亲肩头的锄头，走着走着就只能看见正在疯长的玉米了。开始我可以在那些玉米间猫着腰穿来穿去，走着走着我感到眼皮越来越重了身体越来越重了……父亲走着走着一回头发现我不见了。疯了似的，开始用锄头扛在肩上的锄头砍那些玉米，那些玉米好像总砍不完似的，锄头一起一落之间，又长上来了。父亲便跪着砍，砍到最后的时候，总算找到了我。我正蜷缩在某一株玉米旁。

　　我想真正的幸福就是一个离不开另一个。就像我离不开父亲，父亲离不开锄头与母亲。

　　《江南时报》 (2005年03月01日 第二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