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文化战略谈片

　　早春三月，北京各大报章纷纷以整版篇幅详尽报道“法国电影回顾展：从经典到当代”即将举行的消息。41部不同年代、不同风格的优秀法国影片作为“中法文化年”的一项重要内容，将从3月4日起在中国电影资料馆陆续放映。这道精神盛宴不禁令北京的文化人心神向往、趋之若鹜。

　　这个影展必定也令法国人骄傲不已，电影本来就诞生于法国，今日的法国电影虽饱受

好莱坞的冲击，却仍是世界影坛“艺术”与“思想”的象征。进一步说，这是法国文化的骄傲，代表着法国文化深刻长远的精神力量。

　　我们都知道，“今天的文化就是明天的政治”。一个国家的文化特性与历史传统对其经济、政治和社会发展具有根本性的意义，利用文化提高本国地位和影响力已是各国的一项战略选择。

　　在美国，“后冷战”时期才刚开始，亨廷顿就发表“文明的冲突”的高论，强调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是左右当今世界最根本的力量。老布什总统则在《美国复兴日程》中特别提出：“我们的政治和经济联系由于美国文化对全世界的吸引力而得到补充。这是一种新的我们可以利用的软力量。”

　　在经济全球化的潮流下，美国最大的出口品已非传统的农作物或工业产品，而是大规模生产的流行文化产品，包括电影、电视节目、音乐、书籍和电脑软件等等。美国文化（特别是其通俗文化）借助经济优势和英语的强势地位，大有一统天下之势，各国的灿烂文明与优美语言则面临“边缘化”的严峻考验。

　　作为具有世界影响的文化大国，法国一贯倡导世界文化多元化。早在“乌拉圭回合”，针对美国要求欧洲开放文化产品市场的要求，法国就提出“文化例外”的原则，反对将文化产品等同于一般商品进行自由流通。之后，它又倡导“文化多样性”，明确反对世界文化单极化。

　　针对美国文化的侵蚀，法国和很多国家一样都意识到，对本民族、本国文化的认同乃是维护自己存在的根本武器，文化抗争是回应美国文化压力和入侵的重要力量。

　　为此，法国酝酿一整套的文化战略。一方面，它把对外文化宣传视为总体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积极利用高科技手段，通过卫星、视听和网络传媒把自己的图像和声音传播到世界各处。另一方面，鉴于它在欧盟的主导地位，法国也特别重视在欧洲内部增强欧洲自身的文化凝聚力。总统希拉克特别提出“文化欧洲”的构想，试图打造欧洲文化共同体。

　　事实上，自1957年签署罗马条约以来，欧盟已从经济共同体逐步走向政治共同体，进入1990年代之后，则日益注重欧洲统一的最大资源，即欧洲人对欧洲共同历史文化遗产的强大共识，大力建构欧洲文化共同体意识。

　　对此，不仅欧洲政治精英积极鼓动，欧洲的知识精英更是全力以赴。法德两大思想家德里达、哈贝马斯尽管在思想上有所分歧，但在2003年却共同发表声明，强调“欧洲联合”，强调他们在坚守欧洲文化上持有完全一致的主张。更为突出的例子是，欧洲五大出版社通力合作的“打造欧洲”（TheMakingofEurope）丛书，它同时以法、德、英、意、西等五大欧洲语言发行，总编乃是法国“年鉴派”史学第三代名家勒高夫。这里集合了欧洲各国的资深学者，紧扣“多元统一的欧洲”的主题，出版了一大批高质量专著，每本书必冠以“欧洲”之名，如《欧洲的起源》、《欧洲的城市》、《欧洲史上的家庭》等等，极力弘扬欧洲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加强欧洲的历史文化认同感，增强自身内部的文化凝聚力量，以应对美国文化以及全球化的挑战。

　　对欧洲文化战略的这一粗略观察，当可使我们认识到文化的力量以及文化战略对内对外的双重意义。近年来，中国已充分认识到文化外交的重要，并主动寻求与他国的文化交流，让世界更好地认识中国。但是，中国多元一体的文化共同体观念、悠久坚韧的历史传承、精深博大的思想内涵，及其对内的凝聚力量似乎仍未纳入我们的总体文化战略视野，尤其在学术研究以及中等、高等教育领域，有关中国历史文明的传承教育和中文的地位尚未得到全面充足的认识。不过，笔者深信，随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些观念和传承必将深入人心，全体国人也必将自傲于优美的中文和我们悠长的历史文化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