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之春已经到来？

　　上周，自由的呼喊整夜回荡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汽车喇叭在长鸣，到处能听到国歌，年轻人载歌载舞，挥动着红白相间的国旗。主要由叙利亚选择并控制的黎巴嫩政府在群众抗议面前倒台了，现在黎巴嫩人还想看到叙利亚人离开自己的国家，终结为时达15年的秘密占领和控制。当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尔-阿萨德5日宣布将部分撤军时，贝鲁特街头的人没有一个感到满意。19岁的学生弗朗西斯·米特里站在汽车上举着国旗说：“我们想要叙利亚离开，我们想要我们的自由。”

　　中东变化不可阻挡

　　中东在经历新的震荡，而贝鲁特成为中心。对该地区的民众来说，过去数星期的变化让人惊叹。今年1月份，850多万伊拉克人战胜了35年的独裁统治，忍受着美国人糟糕的占领给他们带来的耻辱，不顾恐怖分子的警告出门投票，他们之所以如此，是因此想把独裁、占领和恐怖都抛掉。在巴勒斯坦，阿拉法特继承人的选举秩序井然，这在阿翁健在时是不可想象的。在埃及，穆巴拉克总统令人惊讶地宣布允许一些反对派候选人参加总统选举。甚至中世纪式的沙特王室也在主持一系列史无前例的市政选举。

　　在中东经历过太多挫折后，布什政府突然为自己的政策找到了理由。传说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萨达姆·侯赛因与“基地”组织相勾结等发动伊拉克战争的理由不见了，一位美国官员说：“华盛顿主要想在中东地区实现的是民主化。”在伊拉克每天传来的爆炸、老盟友的愤怒与谴责声和恐怖分子的威胁声中，布什总统发现了最显著和最动人的历史主题：向自由进军。自从1月份发表就职演说后，这一信息一再出现在他的谈话中。上个月出访欧洲时，布什说：“我们必须和民主改革者站在一起，我们必须鼓励民主运动，以实际方式支持民主转变。”

　　中东地区的民主期望发展之快超出了任何人的预计，它虽然受到白宫言辞的鼓励，但实际上是被阿拉法特之死和黎巴嫩前总统哈里里遇刺等不可控制因素引发的。即使在伊拉克，选举成功也全亏了大阿亚图拉西斯坦尼，是他坚持尽快举行选举，而不是美国人的推动。一位美国国务院官员说：“当你向街上看时，你会发现，我们只是在后面追，那里的人在自行推进他们的事业。”因此布什政府采取了一种弹性策略。另一位国务院高级官员说，国务卿赖斯“知道妖怪是怎么从魔瓶里跑出来，也知道如何对付它们。我们了解历史趋势，我们将尽一切可能提供帮助。”

　　然而正如2003年巴格达出现混乱的掠夺时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所评述的那样，“自由是不整洁的”。了解柏林墙倒塌事件的人知道，随着那座标志着冷战的墙倒掉，出现了巴尔干的流血冲突和高加索地区的大屠杀。没有什么地方比混乱的中东再危险了。

　　伊暴力活动开始回复

　　伊拉克的暴力活动已经升级，上周希拉镇发生了一次最严重的汽车炸弹袭击，至少122人死亡。当意大利被绑女记者斯格雷纳获救后，却在美军检查站遭到枪击，致使一名特工身亡。这件事充分表明伊拉克局势依然非常混乱。选举出来的伊拉克政府能为此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虽然投票已经有6个星期了，但伊拉克人还没有组织好新政府。

　　这因为伊拉克新国民大会代表主要是什叶派，他们很多人与伊朗都有过联系，想把《古兰经》当作新宪法的基础。伊拉克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高级官员胡马姆·哈穆尼说：“在选举中，人们投票的动机是宗教指示，因此我们相信政权中应有宗教的位置。”不过国民大会中的第二大派库尔德人较为世俗，不答应把宗教当作政治家的工具，库尔德人想要的是全面自治。

　　好消息是1月份抵制选举的逊尼派领袖正在寻找加入政治进程的方式，伊拉克安巴尔省的主要部族领袖穆德赫尔·阿尔－哈比特直言不讳地说：“我们想为下次选举做准备。”只要以和平方式进行，政治上的讨价还价总是有益的。

　　巴勒斯坦新的领导层正努力表明准备承担起实现和平的重任，上周的伦敦中东会议显示出国际社会支持阿巴斯政府，但对巴勒斯坦人来说，和平进程的可信性取决于以色列能否结束对约旦河西岸和耶路撒冷的占领，不仅仅是加沙地带，这些目标还看不到实现的可能。布什在讲话中特别关注埃及和沙特，他赞扬了这两个国家的“民主”，不过自1981年就执掌政权的穆巴拉克虽然允许反对派参加选举，但有人怀疑他们只是起到点缀作用。

　　曾经组织开罗街头示威的政治活动家艾达·赛义夫·达拉说：“我们获得选举权，但这还不够。”紧急状态法不会被取消，最有声望的反对派领导人阿义曼·诺尔还在监狱里，参加总统竞选的人可能只是穆巴拉克的执政党成员。对沙特来说，该国从来没有表明要采纳现代民主政治，市政选举是在进行，但对王室的统治不会构成任何挑战。

　　埃及和沙特以典型的中东政治手法，借助其它问题来抵挡对自己的批评。在对叙利亚总统阿萨德施压要求撤军的国家中，埃及和沙特是声音最响的。华盛顿当然没有受此迷惑，一位美国高级官员说：“我们确实欣赏沙特人对叙利亚所说的话和埃及人对中东的表态，但这些都互不相干。”

　　黎巴嫩是关键考验

　　实际上，对布什政府新近关注民主和赖斯强调外交这两大转变来说，黎巴嫩都是关键测试。为了改善合作，布什政府不再只宠爱武力。华盛顿甚至平息了关于美国想打击伊朗的恐惧，相反，它转而寻求与英国、法国和德国通力合作，这三个国家正在与德黑兰谈判。与此同时，为了解放黎巴嫩，华盛顿正通过联合国进行活动。令人惊讶的是，法国总统希拉克也成为布什的关键盟友。布什说：“当美国和法国说撤军时，我们的意思是完全撤军，不是装模做样。”

　　黎巴嫩国土不大，但民族构成很复杂，既有什叶派和逊尼派，也有德鲁士人和基督徒。在1975到1990年的血腥宗派内战中，黎巴嫩受到以色列和叙利亚的大规模入侵，成为这两个国家相斗的战场。大马士革经常操纵敌对派别，暗杀敌人，挑起新的冲突，以使自己成为不可或缺的调解人。当美国想联合法国和意大利进行干涉时，1983年10月，241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在贝鲁特丧生于汽车炸弹袭击。

　　在过去10多年时间里，世界大多数国家都已忘却黎巴嫩曾经是多么血腥。叙利亚情报官员决定谁来掌管这个国家，叙利亚官员从走私中谋取利益，而普通叙利亚劳工则在这个国家当仆人，挣取微薄的工资，并受到歧视。很多现在走上贝鲁特街头参加示威的年轻人对从前的战乱并没有太多记忆，但黎巴嫩反对派领导人知道他们的国家会有多么危险，特别是叙利亚人开始草率行动时。他们还记得无情的叙利亚总统阿萨德的父亲老阿萨德，这位前总统为了击败以色列和美国人，按自己的目的控制黎巴嫩，会使用一切手段，从外交到贿赂到恐怖和暗杀无所不包。

　　一位前黎巴嫩情报官员说：“巴沙尔·阿萨德正从1983年或1984年的剧本中获取经验。”这也是很多黎巴嫩人迅速把哈里里之死归咎于叙利亚的原因之一。这位情报官员说：“哈里里通过法国人、沙特人、约旦国王和埃及人向叙利亚传话，要他们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提供保障。叙利亚人回答说，他们没有理由伤害他。之后没过多久，他就被炸死了。”

　　黎巴嫩反对派把赌注押在卫星电视和互联网时代上，认为事态通过电视和网络传播，变得广为人知，叙利亚人无法再使用老阿萨德的那一套。一位贝鲁特的什叶派政治分析家说：“他当时之所以能那样做，是因为世界采取漠然态度或允许他那样，今天就不一样了。”

　　一切占领都不受欢迎

　　瓦利德·朱姆布拉特是黎巴嫩德鲁士人的世袭宗教和政治领袖，他以反对叙利亚统治而闻名。上个星期，他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戒备森严的贝鲁特南部山上的城堡中，他说：“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惊奇，现在是一片混乱。谁在控制黎巴嫩？谁的保护可以依靠？”

　　朱姆布拉特知道，如果反对派要想取得胜利，就得与什叶派达成妥协，因为黎巴嫩的多数人都是什叶派，而他们想与叙利亚结盟。要想达到妥协，他必须向黎真主党做出让步。黎巴嫩人把真主党视为反抗以色列占领的英雄，华盛顿则把它列为恐怖组织。

　　朱姆布拉特是从大风大浪中过来的，如果想了解政治风向朝哪吹，找他准没错。他知道叙利亚人1977年谋杀了他的父亲，但在黎巴嫩内战期间，他还是与大马士革紧密合作。一年半之前，朱姆布拉特是反对美国入侵伊拉克的重要人物，当2003年11月美国国防部副部长沃尔福威茨访问巴格达并遭到火箭袭击时，他当时说希望抵抗组织杀掉“这个腐化伊拉克的病毒”。

　　如今朱姆布拉特与沃尔福威茨间接取得了联系，并说对从前的话感到遗憾。一直鼓吹在中东促进民主的沃尔福威茨对黎巴嫩电视台说，他不会记恨朱姆布拉特，并赞扬这位政治家“表现出很大的勇气”。

　　朱姆布拉特说：“我认为中东正在转变，阿拉伯人想和其它文明世界走在一起，他们想要自由。我曾经谴责过美国的伊拉克战争，但我也承认伊拉克人民现在自由了。”他又谈到其他地区的民主进程。“在黎巴嫩，年轻人厌烦了，这是一场起义，是由哈里里之死引发的群众性起义。我们说想要一个新的黎巴嫩，我们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死了太多的人，我们想要独立。”

　　确实，黎巴嫩人的这种感情可能是中东地区最强烈的，但民主不是他们的惟一战斗口号，甚至也不是最有力的口号。正如朱姆布拉特迅速指出的，阿拉伯人厌倦了被占领，不管占领者是叙利亚人或以色列人，也不管是“好心”的美国人。世锋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