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方会谈”要谈多边裁军？

　　朝鲜政府外交部上月末就重返关于朝鲜半岛非核武器化的“六方会谈”开出新的条件，即除了美国政府要为蔑称朝鲜为“暴政据点”向朝鲜道歉外，“六方会谈”必须转型为讨论本地区裁军问题的论坛。朝鲜的理由是，朝鲜现在已经是“羽翼丰满”（原话）的核武器国家，所以原本讨论朝鲜和平弃核的“六方会谈”就应该讨论地区性裁军，确保韩国没有任何来自美国的核武以及不具备发展核武的任何能力，并消除美国对朝鲜的核威胁。

　　不可谓朝鲜的用意不够良苦。若是美国尊重朝鲜的这一主张，那么美国对朝敌对的意图和能力都必须削减，随之势必引起东北亚安全情势的改善。由于中朝是近邻，美国对朝敌对能力的削减在一定程度上接近于美国对华硬遏制能力的下降。要是上述理想状况真能实现，中国同志很是有理由感谢朝鲜一番：还真没想到朝鲜自称拥有的核武器能这么歪打正着地给中国增进安全。

　　要是朝鲜的算盘能够打成，那么美国对朝鲜的核威胁就应下降。正如上面所讲，这不仅应该包括美国在意图上对朝敌对姿态的转变，也应该包括它对朝鲜发动敌对行动能力的下降。然而，美国如今口口声声表示它无意侵朝。对布什政府，目前美国绝难承诺采取让朝鲜感到满意的消除敌意的进一步措施。

　　至于在能力上要将美国的核威胁降低到让朝鲜感到安全的地步，那地球人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不仅朝鲜是否真的拥有核武器还在未定之天，即使它有那么几件简陋的核武器，同美国的核力量还完全没有可比性。在能力上，美国在世界上部署的多数核武器都具备打击朝鲜的军事能力。美国在韩国部署的战术核武器撤走了，它在能力上还可以选择动用已部署在世界各地包括美国本土的几千件战略核武器中的一部分来对付朝鲜。因此，只要美国在意图上不能让朝鲜感到安全，在最后一件美国的核武器被裁减之前，美国拥有的核进攻能力怎么也不会使朝鲜感觉安全。即使美国销毁了它的核武器，朝鲜仍然可以提出新的看法，那就是怎样确保美国永远不能恢复发展核力量，朝鲜还可以说美国超群的常规进攻能力还在对朝鲜形成重大威胁，等等。

　　笔者一贯不主张朝鲜发展核武器，但还是认为发展核武器是朝鲜的主权，只是朝鲜不应滥用其权利，在并非必须发展核武器的时刻去发展核武，因为那样造成地区不稳定同时核扩散继续蔓延的后果对谁都不利，包括对朝鲜自身，而且损害我国利益。这次，本人还不得不有所表示：朝鲜连是否真有核武还说不清楚，就迫不及待地要以“羽翼丰满”的核武器国家身份同有核武器国家平起平坐，共同讨论地区性的裁军问题，好像并不明智。

　　世人看得很清楚，朝鲜发展核武器的势头必须得到扭转，但朝鲜对其国家安全的正当关切，也必须得到各国的充分尊重。不过，朝鲜在可能获得了核武之后，也有一个摆正心态的问题，即它的核武器是自卫的工具，但以此为多边裁军喊价，恐怕太不自量力。

　　我们生活在现实世界中，我们信奉的理念，包括全面核裁军等，都必须同现实相结合。有实际可能性去实现的，应积极努力；暂时无法实现的高贵理想，不妨先予搁置，从长计议，世界范围的多边核裁军就属于后者的范畴。朝鲜要发展核武，谋的是安全，对此它不乏人们的同情。但要以消除它的核武来换取核武器国家的核裁军，虽然不乏良好用意，但由于过于脱离客观现实，因而不怎么可行。

　　朝鲜要是因此将它不能回到“六方会谈”并和平弃核的责任推到其他国家身上，它失去的只会是同情。朝鲜坚持扩大“六方会谈”的定位从而可能使谈判进程崩溃，只能使国际舆论愈来愈多地提出如下问题：朝鲜有否诚意和平弃核？它发展核武是否确为安全原因所致？它发展核武真的就是在2003年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以来的短短两年内就实现飞跃，而没有在过去作为该条约成员的期间内出现不够诚信的问题？

　　参加“六方会谈”的各国恐怕都不会忘记中国的古训：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作者系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常务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