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在阿拉伯半岛

　　中东在这个懒洋洋的晚春得到了片刻安宁。尽管慢慢吞吞，伊拉克还是推出了它的第一位民选总理；叙利亚军队就要作别黎巴嫩，一处几乎成了故乡的他乡；伊朗与欧洲人的谈判在许多deadline之后继续，仿佛电影中的慢动作镜头；在加沙，窒息张力下的单边行动计划气若游丝……

　　别处的风沙稍停，阿拉伯半岛的骚动便格外的清楚。通常，这是“宁静”的一块，外

人对它的印象不外如此———丰沛的石油与奢华的王族。但在中东，政治怎会没有暗涌？

　　在沙特，警察与极端分子的冲突大概已算不上新闻；一向低调的卡塔尔与科威特，最近也遭遇了血腥暴力；在巴林，沉默的什叶派竟然示威街头，而多疑的官员立刻指责伊朗“挑唆”；据说，阿联酋的酋长们也开始争吵，未来的“联合”渐呈可疑。

　　这里，可否预言阿拉伯半岛将成为中东下一个“风暴眼”？简单的“是”，或嫌草率了；但这样的可能始终存在，近日更分明罢了。

　　原本，一场“倒萨战争”将伊斯兰极端分子的都锁在了伊拉克———那里是他们“战斗”的前沿、“献身”的祭台，就像1980年代的阿富汗之于本·拉丹。但如今，经过疯狂的爆炸和绑架，在种种有关“内战”的预言之后，伊拉克人却令人惊奇地完成了大选，组建起自己的过渡政府。

　　当西斯塔尼的坚韧和克制抚过伊拉克，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不那么容易了，对扎卡维们来说，开辟另一条战线乃是自然的选择。而阿拉伯半岛上的“代理人政权”无疑不错的目标，何况它们手中还掌控着仿佛取之不尽的“黑金”———若非如此，萨达姆也不会在1991年冒大不韪举兵入侵科威特。

　　剥开华丽的外衣，脆弱是阿拉伯半岛的质地。在这里，政权是“洋气”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至今操持着大量国是，百姓是保守的———他们感到沮丧，因为自己的领袖甘为西方的“傀儡”。这样，政权脱离了它本应为之效命的民众，它的锐气与后者的骄傲在对峙中彼此销铄。

　　有观点认为，石油财富将自行弥合上述的断裂，优裕的生活会引领阿拉伯人超越狭隘的民族情绪。这如果不是自欺欺人，它至少也是过于乐观了。事实是，当生存不成问题，人们才有可能去关注其他，比如石油税款养活了几个西方人，精英们是否蜷在华盛顿的保护伞下挥金如土？

　　在与摩登西方持平的GDP下面，掩盖的是阿拉伯半岛全不摩登的社会文化。走在迪拜或是利雅得的大街上，你或有一瞬感到了时空的游移———这里的高楼大厦多么像是在纽约！但只有一瞬，这错觉很快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多元的宽容、个人的权利，于此仍是遥远的概念。妇女没有投票的权利，她们不被容许从事某些工作，在有的地方甚至连车也不能开。

　　现代化从来不是单向面的，倘若精英们还要专制，民智仍无从启蒙，那么出口再多的石油也于事无补———“前现代”依旧是阿拉伯半岛的宿命。

　　封闭的政治语境或排斥了“民主”的空气，但却无法阻止民众对政权的失望；在失望的当儿，原教旨主义便作为替代应运而生了。很多时候，伊斯兰极端派别都比专制世俗精英更受欢迎。沙特的瓦哈比派便是这样一个例子，它的能量足以指引整个半岛的民意。

　　应该说，在阿拉伯半岛，反对派及其政权标靶并非全然的“对立”，事实上，“9·11”一干劫机者多来自沙特，卡塔尔的半岛电视台也以充当“基地”的传声筒而声名大噪。

　　这似乎是一件奇怪的事。如果非要给它一个理性的逻辑，大概只能说，一直以来，阿拉伯半岛所谓的“代理人政权”执行着一种“祸水他引”的策略———以资金注入为交换，将极端主义的“暴力”导向域外。

　　一度，半岛的“宁静”证明着这策略的“聪明”。但再聪明些，仍拗不过层层暗涌———毕竟，回避永远不是解决。在现代与传统之间，阿拉伯精英们不过无望挣扎；而在民主与石油当中，华盛顿同样感觉到了撕裂般的张力。也许，是选择的时候了。(作者系伊朗德黑兰科学与战略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