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利益并非不可调和 两国关系不致全面走低

　　●美俄关系走向何方，最终取决于当前的国际大背景。在非传统安全威胁日益增长的情况下，“后院时代”的终结并不意味着两国将进入直接冲突阶段，而是意味着两国将在共同维护该地区稳定的基础上展开更多层次、更多领域的竞争

　　●全球化日益深入、各国相互依赖程度空前提高，任何国家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国，都必须获得大多数国家的认同，必须证明自身的经济发展和经济政策能为别国带来实实在在

的好处，证明自己将成为地区安全的积极维护者

　　冷战结束后，大部分前苏联国家成为俄罗斯的“后院”，美俄关系进入“后院时代”。但眼下，人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个事实，俄罗斯正在失去对“后院国家”的绝对主导权，而美国曾经认定的加拿大和拉美等所谓的“后院国家”也在积极同其他大国发展战略合作。世界政治正在进入“后后院时代”。在这种背景下的美俄关系，将成为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大国关系。

　　美俄利益并非不可调和，两国关系不致全面走低

　　布什第二任期以来，骤然调高民主调门，对俄罗斯“后院国家”的民主改造似乎箭在弦上。很多人担心，两国基于反恐形成的蜜月关系将彻底破裂。

　　其实，判断美俄关系是否会全面走低，首先应正确判断近期发生的一系列所谓“颜色革命”的原因和后果。

　　具体来说，应回答两个问题。第一，发生“颜色革命”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应该说，这些发生革命的国家本身已存在一些体制和社会转型的矛盾。美国的渗透之所以发挥了作用，主要就是利用了这些国家内部矛盾激化的状况。同时，“后院国家”存在的这些内部矛盾已加剧了俄罗斯的经济和政治负担。这种状况已对地区安全构成潜在冲击，并威胁到俄罗斯在该地区的战略利益。因此，在维护地区安全与稳定这一点上，美国和俄罗斯的最终利益并不是完全对立的。

　　第二个问题，发生“颜色革命”是否是判断亲美还是亲俄的最终标准？即便我们将每一次革命都看作是美式民主渗透的结果，一个新政府也不会在美俄两国之间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因为美国不是民主的代名词，俄罗斯更不是专制的代名词。更进一步说，随着这些国家自决意识的增强，“后院国家”将不再仅仅是美俄两国互动的场所，而将成为能够在两个大国之间巧妙腾挪、发挥更大能动作用的“玩家”，自身的国家利益将成为决定“后院国家”行为的最基本动力。

　　此外，对俄罗斯来说，虽然前苏国家成为布什新政大搞民主改造的重点地区，但并不是惟一的地区。在布什政府的全球民主战略中，中东、东亚、南亚和非洲的广大地区都是美国输出美式民主的目的地。但从历史上美国对外输出民主的记录来看，靠输出民主争取亲美的努力也并非完全奏效。拉丁美洲曾经是美国精心栽培自由市场和美式民主的地区，但如今的拉丁美洲并未如美国所愿对美国事事言听计从，相反，拉美国家正在积极同其他大国发展战略合作关系，制衡美国的影响力。

　　由此可见，前苏国家发生的革命，虽令俄罗斯的短期利益受到损伤，但俄罗斯绝不是彻底的输家，美国也绝不是最终的赢家。因为俄罗斯逐渐认识到，在大国之间寻找平衡将永远是小国的生存之道。另外，无论是否发生“颜色革命”，前苏国家体制转型的趋势都是不可避免的。

　　美俄进入“后后院时代”，双边关系确立新型基础

　　以前苏国家体制转型为背景的美俄关系变化，有着结构上的深层次原因。由于原苏联政治体制的惯性，这些新独立国家的内部事务仍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俄罗斯的影响。另外，由于从庞大政治机器的一个器官骤然转变为一个独立个体，新独立国家的内部政治、经济和文化结构，显示出高度的欠完备性。而这导致了两方面的后果。

　　一方面，自20世纪末期以来，国家主权和民族自决已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要求，这些前苏国家的自主意识也不断强化；另一方面，体制的不完备还导致这些国家政治、经济结构不稳定，从而使这些国家的“体制转型”成为一个不可遏制的客观趋势，这也为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乘虚而入，削弱俄罗斯的固有影响力提供了可乘之机。

　　可以说，“后院国家”作为冷战的产物，面临着诸多新的国际政治现状。冷战后不久，美国就开始了新一轮消化冷战遗产的民主攻势。十多年来，美俄在该地区的影响力此消彼长，最终加速了“后院时代”的终结。而这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了“后院时代”的美俄关系，注定是一种调整性的和不成熟的大国关系。

　　美俄关系最终走向何方还要取决于当前的国际大背景。在非传统安全威胁日益增长的情况下，“后院时代”的终结，并不意味着两国将进入直接冲突阶段，而是意味着两国将在共同维护该地区稳定的基础上展开更多层次、更多领域的竞争。成熟的大国关系，必定是一种全面而复杂的关系。从这个角度讲，美俄两国也将在一个更加均衡的平台上开始更加频繁的战略互动。这期间虽然会经历美俄两国利益上的激烈争夺和认知上的痛苦转化，但这种转化无疑为美俄关系增添了更多的内容和更加广阔的互动空间，从而为两国更大范围内的博弈提供了可能。

　　软实力竞争将成为大国竞争的主要方面

　　有一点可以肯定，随着“后后院时代”的来临，无论是美国还是俄罗斯，都无法对任何一个前苏国家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因而对于美俄两国来说，确保和拓展在该地区影响力的关键在于软实力的竞争。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只能是一个国家获得地区和全球影响力的必要条件，但无法成为充分条件。尤其是美俄两国在前苏地区的经济和军事力量大致相当的情况下，对美俄两国竞争起决定作用的核心因素，就不再是军事的威慑而是经济的拉动效应，不再是帝国的傲慢而是政策的可接受性，不再是体制的强制推行而是文化的感召力。与冷战和“后院时代”相比，这种软实力的竞争，将是今后大国竞争的主要方面。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美国借助非政府组织、以公共外交和对外援助等外交手段，成功地在俄罗斯的后院国家推广自身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理念，并最终在格鲁吉亚等国家借议会或总统选举，通过支持反对派发动街头革命推翻了自己不喜欢的领导人。从美国是通过支持亲美力量发动群众闹革命而不是通过军事打击或经济制裁来达到目的这一点来讲，这是美国的软实力在发挥作用。

　　在运用软实力这一点上，俄罗斯也并非毫无意识、无所作为。目前，俄罗斯也正在激活各种力量，通过强化经济联系、加强文化交往和加大对各派政治力量的接触等多种手段恢复和扩大自身影响力。

　　美俄关系的基础和竞争模式的变化，同样也反映出21世纪大国关系的普遍趋势。在全球化日益深入、各国相互依赖程度空前提高的情况下，任何国家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国，都必须获得大多数国家的认同，必须证明自身的经济发展和经济政策能为别国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证明自己将成为地区安全的积极维护者。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软实力。超越美俄之间围绕“颜色革命”的一系列博弈，从当前发生的其他重大国际事件中，我们也同样可以发现这个规律。

　　王鸿刚(本文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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