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边的井水哪来臭味

　　本报记者　小鹤

　　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这样的话也只有在歌中听到了。近年来，太湖流域污染问题一直是苏州，江苏乃至全国环保防治的重点。但在太湖周围，仍有一些企业，为利欲熏心，置法令与危害而不顾，污染和破坏着这块美丽而富饶的土地。在苏州东山镇，就有这样一家遭居民频频投诉的企业……

　　“果树死了，井水不能用了，虽然我们急急忙忙地都装上了自来水，可是灌溉果园的水从哪里来呢？”自从一家五金机械厂搬到太湖边的苏州东山镇新建村一组附近之后，这里的居民生活就被一根污水排放管彻底改变了，而更让村民忧虑的是，厂里排出的污水这几年都顺着小河、小沟流入了太湖。日前，接到当地居民的举报后，本报记者前往实地展开了调查。

　　现场：水沟水呈深褐色

　　苏州市吴中区东山五金机械厂位于太湖边，其厂区与东山镇新建村一组的果园仅一墙之隔。记者在现场注意到，连着工厂后墙的田间水沟里的水都呈深褐色，靠近墙角的水则完全是黑色的，并且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靠近工厂的几排果树叶子已经落得稀稀拉拉的，一些细小的树枝也干枯了。

　　“这紧靠着厂区的2亩4分地的果园全是我家的，现在这些果树已经死了，不可能结果了。”当地居民侯兆明看着自己辛苦栽种的果树被毁于一旦，不由得眉头紧锁。他指着墙角说，“这就是污水排放口，环保部门的人来看过之后厂里的人就用水泥把口子盖起来了，可是这些天我们发现污水还是在往果树地里流。”

　　深褐色的污水遍及侯家果园里的每条水沟，在路上，记者看到路边和田间水沟里的水都很浑浊，大片水面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白色泡沫，离厂区100多米远的一排果树已经完全枯死。村民们称，村里的小沟、小河是条条相通的，如今这些污水已经流遍了整个村子。这几棵果树就是用沟里的水灌溉之后枯死了。他们村的70多户居民都是这几十年里陆陆续续从兴化等地举家迁居到东山的，这些果树都是在10月份之前结果的桔树，这些桔树不仅是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更是他们的生存之本。

　　村民：果肉不甜带苦味

　　据了解，东山五金机械厂建在此地已有3、4年时间了，自从搬来之后就一直从那污水口里排放污水，前几年他们就发现他们产的桔子和别人的不一样，桔皮表面凹凸不平，皮老，果肉也不甜还带着点苦味。别人家桔子都卖1元/斤的时候他们的桔子只能卖0.3元/斤，后来因为卖得实在不好价格都落到了0.1元/斤。

　　然而受污水影响的还不止新建村一组200多亩果树，不少当地居民家中的井水也变得异样了。63岁的吴老伯在这村里住了40多年，这些年来他们家的生活用水来自院子里的一口井，可是一个多月前他却发现打上来的井水有股臭味，4岁的小孙女吴家静也开始频繁地喊肚子痛。他们带孩子去苏州大学附属儿童医院看了两次，均被诊断为肠胃炎，病因则是食用了不洁食物。村民们不知道吴家小孙女的肠胃炎是否和水污染有关，但是不少村民都说他们皮肤接触到井水后会出现瘙痒，有时还会长出像丘疹一样的小红点。几家像吴老伯一样井水污染比较严重的村民称，他们这几家地势比较低，这几天气候干燥，地下水下沉，污水都往井里灌，所以这几天这水臭得更加厉害了。

　　虽然村民一直以井水作为生活用水和饮用水，而这几年水环境的污染也给他们在经济上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自发装上了自来水。从今年5月1日开始，他们终于喝上了自来水。然而，即便如此，水污染问题还是让他们头痛不已。“用水沟的水浇桔树死桔树，浇黄瓜死黄瓜，现在村民都挑着自来水去地里灌溉。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马上旱季要到了，大量的灌溉用水从哪里来啊？”

　　不仅如此，居民们还带记者来到了村子东面的一条小河，这条小河里的水和果园水沟里的水一样浑浊，“这条河就是新塘桥河，以前河里有鱼虾，有黄鳝、泥鳅，还有龙虾，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最耐脏的龙虾都没有了。”指着小河的一头，村民焦急地说：“我们村就紧邻着太湖，小河这头就直接连着太湖，工厂的排污口离太湖不到1公里，离他们村不远的地方就有个自来水厂。看着这黑乎乎的河水每天往河里流，我们真得很着急啊！”

　　厂方：已通过镇环保办验收

　　那么，如此的污水到底是如何流出来的？记者随后来到了吴中区东山五金机械厂。十多位工人正在车间工作，而车间的墙上挂着一块写着“苏州市亘晟涂料工程有限公司”的铜牌，厂区后墙边有一个表面1平方米大小的水泥槽，连着通向果园的污水管，而管口已被水泥覆盖。在离排污管不远的地方，墙边堆放着上百只空原料罐，罐子的标识上有磷酸、甲酸，还有一种补给剂。而在另一侧，工人正将满是锈迹的金属推向一排水泥池，其中一个池内的液体不时地冒着泡，而旁边一个池的液面上盖着厚厚的黄绿色泡沫，随着一阵阵的风吹来，池子里飘出的阵阵刺鼻气味弥漫在整个空气中。工人称，生锈的金属放在这池子里洗洗，出来就噌亮噌亮的，跟新的一样。但是对于排污问题，工厂工作人员却都不愿透露情况，只称“老板现在不在”。

　　记者电话联系了该厂负责人李发林，他表示，厂里已经根据环保部门的处理意见进行了整改，目前厂里的污水管已经连到了专门的污水管道，并且通过了东山镇环保办的验收。

　　环保局：污水三项指标超标

　　据了解，为了解决水污染问题，4月份居民们就向环保和农林部门反映了情况，吴中区环保局和农林局的执法人员和专家也到现场进行了查看。对于目前的情况，居民们表示，一些受污染比较少的桔树今年应该还能结果的，可要他们将这些受污染的桔子卖出去，这实在让人有些担心。现在村里的水和土壤到被污染了，到底这污染的影响什么时候算是消除，他们也没个准，而且这期间污水还在不断地流入太湖。影响了整个太湖流域的生态环境。

　　对此，吴中区农林局的龚浩平告诉记者，他们和环保部门一起查看污染情况之后，请专家对果树的受污染情况进行了鉴定，并在4月26日出具了鉴定和评估意见。农林部门是对农业生产领域进行管理，对于控制整个水环境的污染，这并不在他们职能范围之内，主要还是要靠环保部门来履行相关职能。但是在农林部门出具的意见中，其明确认定“吴中区东山五金机械厂直接向农田排污引发农业生态环境污染”，并对受损果树的数量、程度以及损失金额进行了评估，要求工厂对村民作出经济赔偿。可是有关人员经过先后6次调解，厂方和村民就赔偿问题都没达成一致意见。

　　记者从吴中区环保局的一位汪大队长处获悉，经过检测，该厂排放的污水PH、COD等三项指标超标，环保部门确实已对其进行处罚并责令其整改。但是对于何时能消除其对整个水环境的影响以及对太湖的影响，汪大队长则表示，据他所知，村民只反映了污水影响果树生长的情况，工作人员就村民反映的问题进行了调查和检测，并根据认定的情况对企业进行了处理。但是，污水对整个水环境的影响凭他们目前的调查结果是难以确定的，而且也没有进行继续调查。

　　视点：整治太湖污染刻不容缓

　　对此，有关人士指出，该厂紧挨太湖边，其排水三项指标超标，如不及时整治，对周围的环境影响和太湖的生态的破坏是显见的。从上世纪至今，太湖水污染问题一直是环保和学术领域关注的焦点。对于太湖的水质，有专家表示，80年代初，太湖以较清洁的二类水为主，而到90年代中期，水质级别下降了一个等级，全湖平均由原来以二类水为主体变到以三类水为主；水体营养状态上升了两个等级，由80年代初以中营养—中富营养为主，上升到90年代中期以富营养为主。

　　水质明显变化发端于80年代初，而苏南乡镇工业正是在那个年代强劲崛起，太湖之滨也星罗棋布地办起了各色企业。环保专家直言，那些缺乏环保意识和环保设施的乡镇企业，祸害了河流继而污染了太湖，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江苏省环保局的一份资料表明：造成太湖富营养化的主要污染物质是总氮和总磷。而此次吴中区环保部门在该厂排污口抽取的污水中，检测出的最大污染物质正是磷化水。

　　在1996年颁布实施江苏省太湖水污染防治条例中，太湖流域被划分为三个级别的保护区，其中太湖湖体、沿湖岸5公里区域、入湖河道上溯10公里以及沿岸两侧各1公里范围为一级保护区；主要入湖河道上溯50公里以及沿岸两侧各1公里范围为二级保护区；其他地区为三级保护区。而在第十七条中更明确规定，一级、二级保护区内的排污单位和三级保护区内的重点排污单位必须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申请领取排污许可证，并在排污口安装污水排放计量器具。而吴中区东山五金机械厂在该地生产已经有数年时间，环保部门有关人员说，该厂一开始是建在东山高田村的，后来好象是因为失火搬到了此地，变更经营地址相关手续还没有完全办好。而该厂一位人员却称，由于污染问题，他们厂是被高田村赶出来的。虽然门口挂着五金机械厂的招牌，可是实际上也为其他企业喷涂产品包装罐。每天排放的污水要7、8吨。

　　今年4月，国家环保总局还发起淮河太湖水污染防治问计于百姓活动，充分听取群众对淮河和太湖水污染防治工作的意见和建议，调动社会各方面参与污染防治的主动性、积极性、创造性，形成人人参与水污染防治工作的新局面，早日改善两流域的水环境质量。可是每天为身边的太湖水问题担心的新建村一组的村民们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家厂长年累月地排污却一直少人问津呢？太湖周边到底还存在多少这类企业仍在肆意排污呢？

　　《江南时报》 (2005年05月10日 第二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