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帕通：泰国失魂岛(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5月13日15:07 金羊网-羊城晚报

　　回到阁帕通岛，你会发现，很多东西逝去了。

　　首先是那些曾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朋友们和那些熟悉面孔一个接一个消失了，那个总保持微笑的伦格攀，那个会在种九重葛花间隙停下来，向你挥手打招呼的米歇尔·伯恩，还有那个经常手摇发动破吉普的杜安……他们都不见了。

　　还有那些树木。曾经如大伞般为人们提供荫蔽的大树，一夜间掉光几乎全部叶子。一家俱乐部餐馆后曾经美丽的池塘，现在就像一个深深的矿井，冷冷地张着大口。就连往日在枝头上欢唱的鸟儿，这会儿也安静了许多。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去年12月26日那场海啸，它不仅带走了阁帕通岛的生命，也带走了阁帕通岛的灵魂。

图：曾经美丽的阁帕通岛

　　阴影挥之不去

　　阁帕通岛曾经是泰国安达曼海滩上的一颗明珠。这里不仅仅是当地1000多名居民的家园，也是那些想要寻找世外桃源的外国游客向往的天堂。

　　在蓝天碧海椰林的掩映下，几幢风格迥异的别墅点缀其间，几十只野鹿悠闲信步，一群短尾猿追逐嬉戏，一眼望不到边的红树林在微风吹拂下沙沙作响……在这里，除了尽情休息，你根本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

　　据《澳大利亚人周刊》报道，现在，阁帕通岛俨然已经成为一片沙漠。就好像米歇尔的九重葛花从来没有在那里生长过，就好像红树林一夜之间被人砍断，变成横七竖八漂流在水中的木头。人们曾经把红树林与度假住处间的大块草地比作非洲茂盛的草原，而如今它看起来却如同干燥的澳大利亚荒漠地区。一棵死树不知被什么人颠倒地种在了地上，干枯的根系指向天空，给本来荒芜的视野平添几分苍凉。

　　阁帕通岛上三个村庄中，两个已经被海浪卷走，100多人葬身海底。第三个村子塔帕尧虽然免遭灭顶之灾，但那里的人们却难以抹去灾难在他们心中投下的阴影。如今，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鬼城，人们尽管还有遮风避雨之所，却没有勇气面对未来的生活。

　　海啸发生后几个星期，一艘艘船只载着志愿者来到这片土地。带着热情，年轻志愿者们希望早日为这些灾民重建家园。而塔帕尧的居民却从完整无缺的家中收起行囊，与附近地区灾民一起挤到在库拉布里镇寺庙后搭起的帐篷中居住。也许与集体在一起，才能让他们踏实一些吧。

　　为了给自己增添安全感，库拉布里镇的居民在海边结实的树木上绑上绳梯，以备海啸再来时逃生之用。海啸带来的恐惧因为日常的地震报告而使人们无法忘怀。今年3月，印度洋地震频频，导致30多名当地居民不敢继续呆在家中，只得趁着半夜逃上了一座山丘。在后来的几个小时中，他们收到不会发生海啸的可靠消息，但是没有人愿意下山回家。

　　回家漫漫长路

　　即便是那些想要回家的人，也面临着数不清的障碍。阁帕通岛沿岸，几乎没有一口水井逃过海水洗劫。目前，专家们正在为如何重获干净饮用水而大伤脑筋。多数人的意见只有等待，等待雨季能为他们送来淡水。而横亘在人们心中的障碍更难跨越。

　　在库拉布里岛码头上的巴佐村难民营中，村长正在试图劝说大家返回住所。但是300人中，只有30个人愿意回家，而仅靠这30人的力量，根本无法重建村落。

　　22岁的鲁恩格鲁迪·裕班是最不愿意回去的一个。大浪袭来时，她抱着刚出生56天的女儿拼命奔跑，但还是被自己的长裙绊倒。巨浪夹杂着一块木板，击中了她的后背，裕班手一松，女儿就被海浪无情地卷走了。2个月后，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她才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勇气。但是她所居住过的村子，已经被海啸和后来的救援人员夷为平地。走在村子里，从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班裕指了指附近的一条小沟，小声地对身边的朋友说，女儿的尸体可能还在那下面埋藏着。她慢慢走到了原来房子所在的位置，从地上捡起一个粉色衣架，这可能是她留下来唯一的东西了。忽然，她看到地上有一块破布，她一把把它抓起来，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口，那是女儿睡觉时用的毯子。这么长时间以来，裕班第一次微笑起来。

　　为了寻找遇难儿子蓬攀的遗骸，裕帕迪和索帕克·索玛纳斯已经苦苦地盼了50天。海啸发生前，26岁的蓬攀在海边一家餐馆做服务生。突如其来的海啸使他与家人生死永隔。自那以后，裕帕迪和索帕克每日生活的主要内容就是辨认尸体，渴望有一天能够见儿子最后一面。一个月后，他们所见到的尸体都已经高度腐败，他们不得不亲手敲打尸体的牙齿，因为蓬攀的门牙是义齿，他们认为义齿应该会很容易脱落，并以此作为辨认儿子的方法。他们甚至还向算命者求助，而得到的最好答案就是，儿子已经不在海里了。到了第50天，根据当地风俗，夫妇两人来到一间寺庙为蓬攀祈福。一名僧侣告诉他们，不要失去希望，他们会很快找到他。第二天，蓬攀的尸体果然被发现了。他的尸体就卡在生前工作地方一公里以外的一个树洞中。欣喜若狂的索帕克赶忙赶到现场，把儿子的遗骸从树中取出来，他认为，儿子的灵魂再也不会陷在泥泞中无法超生了。“我感觉就好像中了彩票，”索帕克说。不过妈妈仍然无法从悲伤中解脱，她说：“每天，我都想象着他在水里，呼唤着我，要我救命。我一直在想，（海啸发生时）他会不会害怕，他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图：夺命海啸

　　生活忧伤中恢复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不愿意回到以前。

　　董达村的钱纳龙·普利姆加拉斯正坐在临时难民营中，轻轻拂去一本兰花种植书上的泥土和沙子。这些书是他在姐姐家附近找到的。他的姐姐曾自己摸索出了一套种植兰花的技术，并因此获得了国家颁发的荣誉。海啸把姐姐和她的兰花一起带走了，普利姆加拉斯决心要重新把记忆中的一切找回来。很多董达村的居民都希望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他们也有坚强的后盾。瑞士政府已经决定斥资650万美元“收养”这个小岛，帮助恢复基础设施建设。在政府资助下，村民们回到村庄，收拾废墟，重建学校。

　　小学附近，原本是66岁的辛恩·波隆扬老人的果树林，1000棵果树在老人的照顾下生长得枝繁叶茂。而现在，只有4棵树存活下来。对此，波隆扬老人有着自己的逻辑。“大自然给了我一切，现在它把它们都拿回去了。我的家人都没有死，以后我也可以种更多的果树。没有什么可着急的。我要试着变得快乐。”话虽如此，但波隆扬老人的忧伤还是显而易见：每天他都拒绝按照传统和大伙儿一起吃饭，而是独自一个人在如今已经成为一片瓦砾的“家”边进餐。

　　迪克·桑德勒是一个希望在废墟上重整旗鼓的外国商人。尽管海啸卷走了他之前在海滩上建起的一切建筑，但还把那台发电机留给了他。灾难过后几天，桑德勒就宣布要“以海啸之势重建”自己的事业，甚至已经开始为计划中12月1日的“瑜伽休闲”活动做起了广告，几个星期之内，他就召集了一些泰国志愿者和朋友，一起开始了“事业复兴”的行动。但不久后，当这些泰国志愿者发现自己是在为一个美国商人工作，而不是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当地民众时，他们离开了。几个留下来的志愿者也是每天带着护身符才能够工作，因为他们害怕死难者的亡魂会使他们不得安宁。如今，一个新的工房架构已经搭建完毕，重建工作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不过人们现在还无法预测，到今年12月，这个地方是否会恢复从前的吸引力，谁会到此参加“瑜伽休闲”旅游，毕竟，阁帕通岛失去的不仅仅是美丽海滩。

　　重建困难重重

　　如何运用从世界各地捐赠来的援助资金，也成为摆在当地居民面前的一道难题。

　　可口可乐公司管理人员说，他们愿意出资66万美元帮助重建阁帕通岛，但却不知道除了捐赠饮用水之外，还有什么其它事情可以做；通过网站得来的10万美元捐助，也在一些充满热情却没有经验的志愿者手中，不知道何去何从。

　　新成立的“北安达曼海啸救援基金会”虽然参加到救援工作当中来，但是他们的工作重点都放在恢复小岛的表面整洁，而没有注意到如何恢复人心的平静。甚至，在救援中还出现了“权力争夺战”，各个机构或组织在谁该修缮的问题上甚至开始争夺。

　　当地居民面临的另外一个严峻问题是房产问题。几十年前，这里的居民们在土地上盖了房子，此后，家里的人们便一代代地居住下去，没人考虑过土地所有权问题，政府也从来没有过问。这就给“收养”小岛的瑞士官员们出了一个难题：他们已经许诺要重建村庄，但却不能认可非法占地的现象。凭誓言解决海啸灾民问题，而在议会大选中而赢得一席之地的吉·斯里法说，尽管曾经有传言说，政府会将那些没有正式合同的土地出售给外国投资商，但他一定会尽力阻止此事。

　　“如果阁帕通岛要发展，也必须为它的居民而发展。……对那些没有合同的居民，政府将会为他们安排适当的住处，为他们建造房屋。”不过大部分居民对此的意见是：不管政府说什么，他们总有一天回到以前的家。

　　收椰子、捕螃蟹、拾海贝……海啸带来的旅游业滑坡，使当地居民有机会找回自己失落已久的原生态生活，暂时逃离大规模的旅游业建设。热爱这里生活的人也会回来，重建起度假小屋，为朋友和到这里来的陌生人敞开大门，再一次跳起欢乐的舞蹈，就在这片蔚蓝的海边，总有一天。·荆晶·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