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卫生员江上漂了7昼夜（抗日老战士忆峥嵘岁月·系列报道之三）

　　本报记者　张忠

　　一叶小舟随波漂浮，江上波涛汹涌，小船刚要靠岸，又被巨大的浪打了回来，十几个人手中只有一枝手枪，江面上不时有土匪出现，后面还有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这是发生在1945年的一幕。

　　“真是幸运啊！”回想起60年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今年已经78岁的杜中务老人内心波澜再起，神情激动异常。“我们那时过江用了整整7天7夜，真不容易啊！”

　　从小饱受战争苦难

　　杜中务，1927年1月出生于浙江嵊县（现在的嵊州市）一个小学教员的家庭，父亲在一家店铺里做会计，同时还兼职做小学教员，家中有兄弟姊妹三个。抗日战争爆发以前，杜家过着还算是安稳的生活，1937年日军开始攻占江浙以后，对当地进行了轮番的空袭。为了躲避战争，杜中务的父亲带着全家到了乡下，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的他，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不久就因病去世了。随后母亲开始带着三个孩子过起了艰难的生活，哥哥杜云也从学校退学到父亲原先的商店顶职做了一名学徒。据老人回忆，那时的生活非常艰苦，她在剡山小学上学的时候，中午就是一碗饭外加一块臭豆腐，还是早晨从家里带的。

　　1940年，日军攻占嵊县县城的时候是在一个夜晚，杜中务说她记得很清楚，那晚的月光非常好，当时在城西的家中看到日本的太阳旗在城头东面升起的时候，知道日本人来了，就赶紧往城外跑，当时一路上都是逃难的人，她是一个人连夜赶到乡下的家中。

　　哥哥引她参加革命

　　据了解，杜中务的哥哥杜云出生于1923年，在上初中的时候就秘密参加了抗日活动，并于1939年加入了地下党。杜云那时经常往返于县城和乡下，一般是白天在县城店铺工作，晚上回到乡下把一些青年农民组织起来给他们宣传抗日救亡的道理。据杜中务老人回忆，她哥哥原先是个很内向的人，后来他非常善于言谈，在当地青年中具有较高的威信。当时地下党的外围组织———读书会经常在他们家中举行秘密聚会，那时只有十一二岁的杜中务就担当了站岗警戒的任务。

　　1942年，刘少奇派何克希到浙江组织了浙东抗日游击纵队，浙江东部开始有了我党真正意义上的武装组织。由于经常往返于两地开展工作，杜云的身份被日伪所知晓，随后他按照组织的安排就参加了浙东纵队，并任教导大队教导员一职。

　　拎个小包寻找部队

　　杜云参军以后，由于敌伪已经将部队驻扎到了农村，当时杜中务所在的村子就有一个连的伪军，家家都有伪军，活动很难开展，加上敌伪不断散布谣言，说杜云被打死了，她的母亲也觉得家中她是没法待了。随后，杜中务和两个表哥商量后，决定一起去找部队。

　　1940年2月，他们三个人夜里从家中出来以后，当时也不知道浙东纵队在哪里，只知道是在余姚。她说当时也是很盲目的，就知道往北走。杜中务说一路上还比较顺利，虽然遇到过敌人的盘查，但是看到他们都只有十几岁，加上包里只有两件衣服，也没有为难他们。

　　过了一天，到了部队后，她的两个表哥被安排到了部队，杜中务因为是个女同志就被安排到了后方医院，做了一名卫生员。

　　水煮过就算是消毒

　　据杜中务老人回忆，那时医院的条件非常艰苦，艰苦的比有些影片中描写的还艰难。到了医院以后，当时也没有条件对她们组织培训，就是跟着老同志后面，看她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当时医院用的镊子都是竹子做的，包扎用的绷带就是用土布撕的条，所谓的纱布就是颜色白一点的布，消毒绷带就是经过开水煮过的布条。

　　由于缺少消毒用品，营养又差，加上浙江一带天气比较炎热、潮湿，许多伤员的伤口很容易发炎。她说一些伤员的小伤由于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发炎以后化脓，有的伤口都生了蛆，不得已就做了截肢手术。据说当时医院的黄明政委就是这样被截去一条腿的，此外医院的管理员也被截去了一条胳膊。

　　老政委独腿上黄山

　　杜中务老人说，医院的黄明政委和卫生员姚石甫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945年10月，日本宣布投降以后，根据“双十协定”的有关内容，江南的抗日队伍开始向江北撤退，当时由于时间紧迫，后方医院对伤员视不同情况给予不同安排，受轻伤能够自行活动的安排回到原先的部队；对于一些新兵伤员尽量动员他们回到家中养伤；对于受重伤的同志就安排留了下来。根据“双十协定”的有关条款，国民党部队不得将留下来的伤员作为俘虏对待，而且要给予必要的治疗。当时黄明政委因为少了一条腿，就被安排留了下来。谁知，国民党背信弃义将他们当作俘虏关押了起来，随后黄明进行了据理力争，并在自己在国民党当少将的弟弟的帮助下重新回到了部队。

　　建国以后，黄明一直受到历史问题的困扰，直到1979年被平反。1979年有一天，杜中务在鼓楼医院正上班，黄明推门走了进来，这让她感到十分惊奇。黄明告诉她自己刚从黄山下来，顺便经过南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据说后来黄明退休以后，全身心地扑在了浙东党史的整理工作上，经常是没日没夜地进行工作，说是要把耽误的时间补回来。由于过度疲劳，黄明得了脑溢血，并引起了偏瘫，最后十几年的日子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卫生员机智脱虎口

　　当时部队撤退到江北的时候，由于留下了一批重伤员，就同时留下了几名卫生员来照顾他们，姚石甫就是其中一个。国民党背信弃义以后，姚石甫他们就被关押了起来。当时一些伤员由于得不到治疗，很多人因此病重去世。由于姚石甫只有17岁，加上营养不良，个头还像个孩子，当时看押的人员对他也就没有特别留意，有一天他乘看守的人不注意，就和一同被关押的一个连指导员一起逃了出来。他们过了江以后就一直向北走，最后终于在山东境内找到了大部队。

　　杜中务说，姚石甫非常爱学习，工作也非常努力，不管到哪个地方，只要有时间就可以看到他在看书学习。回到部队以后，由于在行军途中被蚊子叮了感染了黑血病，这个病的特征就是脾脏大，那时他天天挺着大肚子还在忙前忙后，后来还参加了抗美援朝。杜中务说，4月10日在上海抗日老战友聚会的时候，看到姚石甫的身体还是蛮硬朗的。聚会时她还见到了小学的老师朱一松（引导她走上革命道路的同志之一），建国后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小船上漂了7天7夜

　　杜中务说，当时医院撤退的时候，由于医院为安排伤员耽搁了三四天，大部队已经先走了，她们走的时候，根本没有部队进行护送。当时国民党为了阻止部队撤退，设置了重重阻碍，当时纵队主力就遭到了敌人的阻击。她们到达上海江边的时候，因为只有一条小木船，几十个人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过去。由于时间紧迫，当时的医院领导就让一部分上海有亲戚的同志从上海坐火车去江北，此外还动员一部分同志返回家乡。当时的指导员就曾让杜中务留下来，她说自己铁定了心要跟着部队走，哪怕一路要饭也行，最终教导员才答应让她留了下来。

　　最终剩下来的十几个人登上了一条小木船，往茫茫的江对岸划去。由于风大浪高，小船几次到了岸边都未能靠岸，就这样在江面上漂了整整7天7夜。据了解，当时江上不仅有围追堵截的国民党军队，还有时常出没的土匪，她们十几个人只有一把手枪，一旦出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当时还在江中的时候，曾有土匪的船只出现，可能是看到她们不像有钱的人就没有靠过来，不过就那样还是把船老大吓得直求菩萨保佑。杜中务说当时她们倒是没感觉怎么样，参加革命就会遇到危险的啊。

　　当她们上岸以后，后方的人员惊奇不已，因为早就认为她们都牺牲了。据说教导大队的一条船就在过江的时候被打翻了，船上的人都落入了水中。

　　此后，杜中务参加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回国后考上了上海第二医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南京鼓楼医院工作。

　　《江南时报》 (2005年05月14日 第二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