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东北亚

　　世界上关系最为复杂的区域大概就是东北亚了。历史与现实搅和，合作同冲突常伴，加上外力（特别是美国）的作用，东北亚上空一直笼罩“战”的阴云，但“和”的曙光也从未消失。

　　就前者来说，主要有：

　　历史问题。一是中日、韩日和俄日之间的岛屿之争。它们由来已久并于二战之后在大国的干预下定格，其归属难言公平。相关国家围绕这些岛屿的争执，不仅仅是领土的索要，更是历史怨恨和民族情绪的宣泄。二是日本及其邻国对战争历史的不同读解。在60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日本给邻国带来了极大伤害，但至今拒绝认真反省，总有些人通过参拜靖国神社、修改教科书等方式掩饰甚至美化往日恶行，遂招致邻国的同声指责。

　　经济利益冲突。这突出表现在能源争夺上。近几年围绕着远东石油管道的走向，俄罗斯“安大线”到“安纳线”，再到“泰纳线”。抉择的艰难，说到底，源于中、日、俄经济利益的矛盾。另外，中日围绕东海的石油天然气开采问题的纠纷，日韩在南千岛群岛渔场问题上的争执，中韩数百艘渔船对峙几小时的海上“捕蟹战争”，俄罗斯税务警察对中国商人的“灰色清关”等，也都是利益冲突的表现。

　　意识形态上的对立。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从未停止对所谓“专制”国家的遏制和打压，最突出地体现在中国、朝鲜身上。对中国，美国始终存有戒心，不时鼓吹“中国威胁”，并设法加以遏制。对朝鲜，核问题不过是个引子，华盛顿的目标似乎并不止于平壤的“政策改变”而是要“政权更迭”。

　　外力的影响。上述纠纷无一不和美国有关，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就是美国造成的。不仅如此，像中国的台湾问题、美国就一直利用其为制约中国、控制东亚的棋子。在这个问题上，华盛顿具有很强的两面性：一方面不想让问题进一步恶化，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它得到彻底解决，这样美国才能“大有作为”。

　　就后者而言，主要是：

　　各国经济联系较密切。以2004年双边贸易额为例，中国与日本、韩国、俄罗斯、朝鲜分别交易了1680亿、900亿、200亿和135美元；日本与俄罗斯、韩国、朝鲜贸易额则分别为90亿、50亿、25亿美元。再以2004年实际到位的直接投资为例，日本和韩国对华投资额分别为545亿、625亿美元。日本、韩国对朝鲜、俄罗斯也都有上亿甚至几亿美元的直接投资。这些数字就像一条条经线和纬线将东北亚紧紧联系在一起。

　　除了俄罗斯的远东地区，东北亚同属一个文化圈，都承袭的是儒家一脉。比起脆硬的政治联系、比起功利的经济联系，文化联系是软性的，它的底蕴更深厚，影响所及也更广泛、更持久。儒家文化在东北亚有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不仅足以化解或减缓东北亚各方的矛盾与冲突，更可能成为东北亚交流与合作的良好基础。

　　民族情结难以割舍。东北亚地区“阴云”最厚的地方，一是“三八线”南北，二是台湾海峡两岸。作为一个民族，韩朝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半个多世纪之前是一家。在这种民族之情、骨肉之亲的映衬下，社会制度上的不同和发展程度上的差异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海峡两岸关系的性质与南北朝鲜有本质的不同，民族情结却是相似的，是所谓“去中国化”难以“去”掉的。近日，中国国民党主席连战和亲民党主席宋楚瑜访问大陆，“认祖归宗”———一个不可分的中华民族共识，正在有效地防止“台独”。

　　总之，东北亚不会单向地朝战争或朝一体化发展，用一个时髦的词汇来形容，这是一片“灰色地带”。它的内部关系将呈现出合作与冲突的双向角力。但比较起来，导致矛盾和冲突的因素不占主导地位并逐渐弱化，而有利和平与合作方向发展的因素占主导地位并呈强化趋势。若无突变，意识形态的作用会越来越小；领土争端最终的出口还在于协商和谈判；而国家的统一、民族的统一以及东北亚、东亚乃至整个亚洲的一体化，将不可抗拒。

　　（作者系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