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森潘谈红色高棉大屠杀

　　(1975年至1978年，红色高棉统治金边，柬埔寨约1/4的人口惨死在红色政权之下。30年后，审判红色 高棉一切就绪，乔森潘却坚称当年不掌实权，与200万人的惨死“沾不上边”，他说自己是波尔布特的替死鬼。)

　　仲力

　　红色高棉前核心人物、74岁的乔森潘接受了《亚洲周刊》的专访。

　　最近，国际社会就审判红色高棉所作的准备业已就绪，除了1998年因心脏病突发死亡的波尔布特外，红色高棉的 核心领导农谢、英萨利、乔森潘等人都必须面对审判。

　　1975年至1978年，在短短的三年内，红色高棉为了快速构建完全的农业社会，采取了激进“左”倾手段，造 成200多万人因被屠杀、饥荒、过度疲劳而死亡。

　　乔森潘是红色高棉领导人中第一个打破沉默，对一些西方国家对他的指控作出澄清，并对那时发生的大屠杀向全国人 民公开道歉的。他也是第一个著书全面澄清自己在红色高棉中地位和作用的人。

　　你目前行动是否自由？

　　我现在出入自由，没有受到限制，也不必报告。实际上我很少到外地。有关官员告诉我，只要法庭没有开庭，没有下 令拘留我，我的行动就没有被限制。

　　1998年你和农谢等自由返回社会，当时政府跟你们是否达成某种默契，不会对你们进行审判？

　　当时没有这类承诺和默契。在红色高棉领导人中，只有英萨利获得政府和国王的赦免。我们到金边时，政府总理洪森 表示欢迎我们回来，并说，现在他们已经投诚，回归社会，实现了民族和解，我们有什么理由抓他们。

　　除了《柬埔寨现代历史及我的一些看法》一书，你还有其他写书的打算吗？

　　没有。我在民柬时期出任国家团主席，一直没有实权。我的书主要想说明，我在红色高棉一直是位高权轻，不是柬共 中央核心决策层成员，没有参加重大决策，也与大屠杀不沾边。

　　让我感到气愤的是，很多人知道我说的原本就是事实，过去他们也一直把我看做是有名无实的人。现在波尔布特死了 ，他们却要我对大屠杀负责。

　　你多次表示，你是迫不得已加入红色高棉的。那么，你当时的政治理念与红色高棉有什么区别？

　　我在1953年留学法国时加入了法国共产党，党籍一直保留到1957年。回国后，我先在报社工作，后来出任商 业部国务秘书。我支持西哈努克的积极中立政策。但是他在社会经济发展方面还存在问题，需要改善，这样才能巩固和加强西 哈努克的地位。

　　我从没有把西哈努克当做抨击目标，更没有搞垮西哈努克的想法。我作为议员，只是希望利用议会，为民众争取更多 的社会公正和经济权益。但是龙诺右派政府却污蔑我是红色高棉分子，在全国进行通缉。这种情况下，我才在红色高棉帮助下 逃离金边，进入丛林的。

　　由于我曾是西哈努克政权的国会议员和国务秘书，所以红色高棉一直把我看做“封建官僚”。根据柬共党章，贫苦农 民的入党考验时间最短一两年，中农时间稍长，像我这样的人考验时间更长。我在1967年进入丛林之后不久就入了党，考 验10年才成为中央委员。

　　1979年你参加了红色高棉一次很重要的中央常委会会议，波尔布特在会上真的认错了吗？

　　波尔布特在会上表示，他对抗击越南侵略的失利和革命面临严重局面负责，并提出引咎辞职。他并没有提到1975 年以来民柬时期党的路线是错误的。他只是对当时的局面承担责任。

　　红色高棉在1991年《巴黎和平协定》后，决定抵制1993年大选，坐失成为合法政党的机会，这是不是一个错 误选择？

　　决定抵制1993年大选可能错了，但当时谁知道是对是错？事情不能倒过来讲。

　　退一步说，即使红色高棉决定参加大选，谁敢去参加选举？反正我不敢。因为没有安全感，担心发生不测。

　　你认为审判开始后会有老百姓替你说话吗？

　　的确，这里的人尊敬我，他们相信我是一个好人、一个爱国者。但是我想，他们不可能公开为我说好话。首先，审判 是在金边进行，如果他们去的话，要自己解决交通食宿费用。第二，让他们放弃工作，放弃地里的庄稼到金边，也不实际。第 三，他们可能有顾虑，怕被带上偏袒红色高棉的帽子。我理解他们的难处，我不责怪他们，他们对我爱莫能助。

　　你参加红色高棉30多年，现在却一无所获。对此是否感到遗憾？

　　我是既不遗憾也有些遗憾。我不像波尔布特，到死都坚持认为一生为国家和人民利益奋斗，没有任何遗憾。

　　我这样总结自己的过去：我作为一个爱国者，能为柬埔寨民族独立、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而奋斗，这是我的光荣，对 此我没有遗憾。我的遗憾，或者说忧虑的地方是奋斗一生，最后却面临法庭审判。

　　我有四个孩子，一个在金边上大学，一个在拜林上中学。另外两个已经出社会的孩子受我牵连，还没找到工作，在边 境地区做小买卖。我没有钱，国外也没亲戚，我没有能力送他们到外国。我太太前几年种点儿地，现在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我对孩子们的未来感到忧虑。(本文有删节)

　　乔森潘小档案

　　1931年出生在柬埔寨柴桢省

　　1953年获政府奖学金到法国留学，参加法共

　　1967年4月在红色高棉协助下逃离金边，不久后参加红色高棉

　　1976年成为红色高棉中央委员

　　1979年出任抗越的民主柬埔寨联合政府负责外交事务的副总理

　　1991年 《巴黎和平协定》后在柬埔寨边界坚持反对金边政权斗争

　　1998年与红色高棉副书记农谢一道走出业林，宣告了红色高棉的结束

　　2001年7月一个国际司法人士组成的机构首次提出审判红色高棉名单，乔森潘名列第三

　　2004年3月出版《柬埔寨现代历史及我的一些看法》一书进行自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