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后选择西点——西点军校2005届毕业生

　　看起来这同其他大学的毕业聚会没什么两样。这一天他们终于可以脱下锃亮的皮鞋和插羽毛的帽子，换上牛仔裤，拖着拖鞋，戴着棒球帽和太阳镜出现在校园俱乐部里。然而这些并不能掩饰他们身上透出来的军人作风，他们仿佛潜入宴会的便衣，腰背笔直依然能在密集人群中灵活穿梭，犀利目光扫视几下就能找到自己的朋友。所有这些都在告诉人们，他们来自一所特殊的学校，这座学校叫“西点”。而他们又是这所学校里一群特殊的毕业生，在他们入学几周后发生了举世震惊的“9·11”恐怖袭击事件，因此被称为“9·11”届，巧合的

是，这届毕业生刚好是911人。最新一期美国《时代》周刊介绍了这特殊的一届未来美军军官。图：最新一期美国《时代》周刊报道西点军校

　　选 择

　　在“9·11”事件时入学显然不是他们的选择，然而“9·11”事件的发生却对他们的人生提出了重大选择。西点军校规定，新生入学后有两年时间来决定军队生活是否适合他们，一旦决定留下就要进行从军宣誓。在此之前，他们仍然可以转学到别的学校上学。因此那些从一入学就笼罩在战争阴影下的年轻人有权作出决定：“离开还是留下。”克丽丝滕·拜尔也曾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这位来自亚利桑那州图森的姑娘性格腼腆，是当地的游泳健将，然而在游泳教练招募她入西点之前，她对西点一无所知。来到西点军校后，拜尔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在接下来的两年中，她游泳、行军和学习，选修自己喜欢的课程。当宣誓日到来的时候，伊拉克战争爆发了。战争击碎了一些学生希望通过西点军校走上致富之路的美梦。他们发现，通往华尔街的路现在可能包括要到巴格达绕一下。家长们也有同感。原来以孩子们能进西点军校为荣的父母现在对孩子们说：“我们把房子卖了，我们可以供你到你想去的地方上学。也许我们应讨论一下转学的问题，转到一所比较安全的学校。”2004年4月，拜尔的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中有一人退学了，另一人———莉萨·亨廷顿———也开始准备退学文件。随着宣誓日逐渐临近，拜尔对亨廷顿说，请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拜尔觉得，其实她是在说服自己。“我要么说服她留下，要么说服我自己跟她一起离开”。2003年8月17日，拜尔和亨廷顿跟其他同学一起参加了从军宣誓。“我们动摇过，但我们最终还是留下来了”。与拜尔有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2001年入学的学生中只有41人提出退学，这一数字在该校近15年历史中排名倒数第二。西点军校招生处处长迈克尔·琼斯上校说：“2005届不同于以前的各届，因为在我们陷入这场战争之后他们实际上有机会可以离开。所有这些孩子都是真正的志愿者。”决定留下来的学生毕业后最少要服五年现役，然后再服三年后备役。他们亲身经历了这个国家由和平走向战争的过程，而且这场战争到目前仍没有结束。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理查德·迈尔斯说：“这是自越南战争以来又一批学生在和平时期入学，然后目睹这个国家走向战争的过程，最终选择举起右手庄严宣誓，保卫这个仍处在战争中的国家。”正如学生汤姆·裴所说的：“我们可能因错误的原因来到这里，但我们因正确的原因选择留下。”

　　改 变

　　“9·11”改变了世界，美国军队的使命改变了，西点军校作为有着悠久历史传统的美军领导人的摇篮也不得不进行全面改造。许多教育设施转而研究实战战例和作战技能。工程系学习制作路边炸弹复制品，以便让军校学生们学会如何发现路边炸弹。反叛乱课程、宗教课程和有关南部非洲的课程成了必修课。“9·11”不仅改变了这个国家，也改变了西点军校，改变了随着伊拉克战争一同成长的2005届学生。汤姆·裴来西点之前是一个普通韩国移民家庭的孩子，父亲是一名艺术家。同大多数望子成龙的亚裔家庭一样，他们也对西点军校充满仰慕，但显然他们不是为了让孩子成为军官才把他送到这里，他们希望通过在西点的学习，孩子能够学到管理知识，具备领袖气质。但这些显然不是裴来这里的唯一目的，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原因藏在他心里。“人们认为像我父亲那样的艺术家就应该坐在后院里，吸着大麻，”他说，“事实并非如此，我的父母都相当保守，他们仍然保持着典型的韩国传统。”为了改变人们对艺术家的看法，汤姆·裴来到这里，开始4年的军校生活。裴的兴趣也发生了变化，他从金融专业转向了装甲专业。这要感谢西点军校为适应新情况而做出的改革，每个金融专业的学生即使毕业在后方工作也要到作战部队学习一年。这一年使裴发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他最终选择作战部队，他对父母说，这是在军旅生涯中始终保持进步的最好方法。格雷格·杰林斯基也是为了改变来到西点，而他想改变的是他自己。汤姆·裴至少还获得了家庭的支持，而杰林斯基则是一个家族的叛逆者。杰林斯基的父亲是媒介主管，哥哥是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银行家，而他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当军人。对于杰林斯基来讲，他想要的不仅是一份好工作。尽管最初他曾希望参加海军，但西点的吸引力更大。杰林斯基更看重西点对领袖能力的培养，“这里培养的是人，而不是机器。”而事实证明他仿佛天生就应该来这里。这个波兰裔年轻人的每一处都那么引人注目———剃光的头发、干净的皮扣和皮靴以及得体的举止。几乎所有的人都喜欢他，人们亲切地管他叫“Z”，他简直就是西点的楷模：强壮、坚定、一丝不苟。在一向以管理严格、训练苛刻的西点军校里，当所有的学员都在为达不到训练要求而苦苦挣扎时，杰林斯基却是那种可以两次通过最艰难课程的人，一次是为了锻炼技能，一次是为了磨练意志。“格雷格·杰林斯基是那种可以让你喜欢在这里教书的人。”一名教官说。这位天生的领袖已经获得了所有人的赞许，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他在被派往战场之后能否得到普通士兵的支持。同军校毕业的军官不同，士兵年龄较长，经验丰富，大多来自文化层次较低、收入较少的家庭，如何在实践中获得他们的信任是杰林斯基面临的挑战，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奔赴前线了。“我还要在这里原地待命，”他说，“可我实在太想去了。”

　　战 争

　　也许格雷格·杰林斯基认为他已经为战争做好了准备，可战争从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自“9·11”事件以来，军校学生站在礼堂里为牺牲的学长们默哀已多达23次。2005届毕业生中，有71％的人被分到作战部队，一年后可能会被派到伊拉克或阿富汗。与他们的前辈不同，尽管他们从一开始就生活在战争乌云下，但他们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穿着军装的敌人，还有分不清敌我的普通民众。曾亲身经历伊拉克战争的教官克里斯·迈肯尼现在教授基本战术课程，他严厉苛刻的教学方法令人生畏，但只有亲身经历了战争的人才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以后他们（学生）将会理解我为什么会对一点点的错误暴跳如雷。如果在战场上这将是致命的错误，一旦犯下就无法挽回。”迈肯尼曾提出一道经典的考题：你是一个排的排长，你的士兵受伤后深陷地雷阵，一个当地农夫因为自己的牲口走过地雷阵，因此知道如何绕过地雷，只有在他的帮助下你才能救出自己的战友，而农夫拒绝帮助你，因为如果他同美军合作，他的妻儿老小就会被杀死，这时你会怎么办？一个学生立即回答，“用枪抵住他的头。”“那你会扣动扳机吗？”迈肯尼接着问，“如果你扣动扳机，那他的部落会不会报复而使你的部队陷于险境；如果不扣动扳机，那你会不会失信于你的部队？”另一个学生则回答，答应给予农夫及其家人以保护，迈肯尼即刻反诘说，永远不要给出你不可能实现的诺言，即使你不记得，接受诺言的人会记得。最终，他给出了题目的最后答案，那就是：没有答案。也就是说任何一个答案都有可能，所有这些都是没有经历过的人在纸上谈兵。而他想告诉学生的是，学会考虑自己所处的环境，了解当地文化和看不到的人性，最后运用智慧解决棘手问题。虽然学生们经历了堪称“野兽营”式的训练方法，可仍有不少毕业生对自己的能力充满疑惑。劳拉·沃森说，“我们都在问‘（学习）就这样结束了吗？这样就行了吗？’而不是说，‘好吧，这就够了，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西点军校是一个不把课本不从高到底顺序排列就会被罚跑操的地方，是一个所有人都干净整洁沉默寡言的地方，是一个所有问题都只能以“是，长官”“不，长官”回答的地方。一个学员说，“当你在这里经过四年光阴之后，你会觉得任何地方都比这儿强。”也许迈尔斯将军的寄语能给这种观点做一个总结，“我相信，在这四年你们中养成的习惯已经足够使你们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应该怎样做。”·孙毅飞·（新华社供本报特稿）（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