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进入“英国时段”

　　毋庸置疑，欧洲联盟正面临着1960年代以来最大的危机。5月29日，法国人向欧盟宪法条约说“不”，3天后荷兰人也作出同样的选择。去年10月在罗马签署的这部宪法草案，虽已获得10个成员国议会的批准，但在举行公投的两个国家，它都遭到了人民的阻击。到了上周一，英国遂宣布冻结其公投计划，直至形势变得明朗。

　　许多因素酿成了今天的局面。最直接的就是民众的反对，他们对欧盟当前的设置缺乏

好感。过去，欧洲民众间有一种“默许”共识———在统一欧洲的议题上，他们任由政府做主，但对此却不甚热衷。从《罗马条约》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从《阿姆斯特丹条约》到《尼斯条约》，一直都是这样。

　　如今，旁观性的“默许”变作批判性的“欣赏”，“欧洲怀疑论”遂在民意中占了上风。有些国家，比如英国和丹麦，对欧洲“一体化”向来犹犹豫豫，由它们吐出“不”字，并不是不可想象。但法国和荷兰就不同了，它们从一开始就是欧共体（欧盟的前身）的成员，一直以来也都是“一体化”的热心支持者。上述否决表明，至少在现阶段，欧洲的进一步整合缺乏足够的民意基础。

　　说“不”的理由很多，有针对宪法草案本身的（它太繁复了），有针对欧盟机构及其“民主赤字”的，有针对欧盟扩编的（它太快了）。但根本原因仍在于失业问题所引发的焦虑，以及人们对社会、经济状况的普遍不满。

　　就像各种民调透露的那样，欧洲人并不缺乏对统一欧洲的兴趣，他们只是质疑欧盟在处理一些关乎民生大计的问题上的能力，比如失业问题。其实，单一欧洲市场自诞生以来已经创造了很多就业机会，问题在于失业政策的制定，而这目前还属成员国内政的范畴。就说法国，眼下的信任危机便主要源于国家、而非超国家的政治层面。换句话说，今天欧洲的问题不是过分一体化，而是不够一体化。

　　而这还不是欧洲面临的唯一挑战。很快，欧罗巴将划分为两个阵营———批准宪法的和不批准宪法的。而那些相对“自我”或是向往“另一个欧盟”的国家很可能会加入后一个阵营。这样，对统一欧洲的设计者来说，当务之急就是要证明他们的设计能够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且有益于各国的经济、社会进步。做到这些并不容易，但欧盟若是要提供一种“良治”，有些槛儿它就必须过。

　　今天的局面无疑是困难的，但它还不至于令人绝望。至少，欧盟还有《尼斯条约》和“三大支柱”［即欧元、共同外交及安全政策（CFSP）、司法及内政事务合作］———就在上周，中立的瑞士成为“申根国家”，这也再次印证了欧盟溢出边界的魅力。但欧洲一体化不应止步于此，它亟需新的驱动。

　　今天，当欧洲领导人聚首布鲁塞尔，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份富于挑战性的议程。首先，他们必须就欧盟2007～2013年财政预算达成一致，以显示“团结”。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弥合在“出资比例”上的分歧。这里，英国是焦点，因为一直以来唯有它能够从欧盟预算中获得回扣，而这在近年已经引来太多争议。

　　然后，峰会必须为目前的僵局找出应对之策。一种选择是继续宪法条约批准程序。继法国、荷兰之后，卢森堡将于7月10日举行公投，接下来是丹麦、葡萄牙和波兰。明年则轮到捷克，英国也可能会作出选择。剩下8个成员国的议会将肯定批准欧盟宪法条约。这样，到2006年底，逾20个欧盟国家批准宪法草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一旦批准程序继续，欧洲议会将讨论各种可能的情况———其间或有灵感的火花闪现，但也意味着欧洲将面临又一年的不确定性。另一种选择是冻结批准程序。作为替代，领导人们拿出一套新的方案（如制度改革）以延续一体化的事业。而要在短短数天内推出“新意思”，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不管怎样选择，欧盟将进入“英国时段”是毋庸置疑的了。一则英国的态度将决定欧盟中期预算能否通过；二则它自7月起将出任欧盟轮值国主席。至于英国会采取何种立场，就要看其民众之诉求能否与统一欧洲的蓝图相调和了。对欧洲来说，托尼·布莱尔接下来的表现无疑十分关键。

　　（作者系香港浸会大学政治及国际关系学系系主任、巴黎政治科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