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后面的眼睛

　　《冰山上的来客》里，阿米尔这样形容假古兰丹姆带给他的不安感：“好像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看了宋佳最新的剧照，我的感受就可用这句话来说明。

　　她演的是央视的电视剧《阴阳关、阴阳梦》，号称“边陲版《红楼梦》”，她演女主人公，从18岁演起。为演这部戏，她提前半年就开始努力保养，迅速瘦身，到了剧组后更是天天煲汤，为的是演出18岁女子的感觉。

　　效果确实惊人，实在惊人，剧照上，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纪，美，凛冽，伶俐，而且娇俏可人，把当年刘晓庆在《武则天》里的扮相一下就比下去了，把同剧组的高明、潘虹、王洛勇也给震翻了，她也非常得意：“就算是特写镜头推到眼前，都看不出细小皱纹等破绽。”

　　然而这照片看久了，着实让人不安，因为，女人的岁数不是长在皱纹里，而是长在眼睛里，女人要年轻，也是年轻在眼睛里，而照片里的那双眼睛，美丽逼人，努力配合着角色的年龄身份，做着相应的神情，却满是风霜的痕迹，怎么都掩饰不掉，配上没有皱纹的、光洁如新的脸庞，不是不诡异的，立刻让人想起余秋雨老先生的段落：“没有皱纹的祖母是可怕的……”。那双眼睛后面，可真是还有一双眼睛。

　　不用去查，也知道她应该上四十了吧，我童年时候，就喜欢她，小学看《淘金王》，初中看《月朦胧鸟朦胧》，高中看《庭院深深》，一路看下来，一直到了30岁，所以，别人可以瞒年龄，她不行，有我这样的人证在，她休想。四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演戏，恋爱，负气出走美国，又是在娱乐圈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那些人，那些事，就算没经历过，也看见过，一点一点，如灰尘累积，即便是像王尔德笔下的道连·格雷，有一张画像做替罪羊，即便没在容颜上烙下痕迹，也映在了眼睛里。什么都可以美容，什么都可以整理，眼睛不能。

　　也见过眼睛如婴儿般明澈的男人女人，都已经老了，这几十年的风波跌宕，什么都没落下，眼睛还黑白分明，干净澄澈，与这样的眼睛相配的，是一样纯真的、黑白分明的心，这样的眼睛这样的心，真让当年那些糟践过他们的人绝望，他们白施展了他们的恶，他们白糟践了人。但是，这样的人，真少，一辈子难得看见一两个，比看见中彩票的人的几率还少。

　　余老先生还有警句：“老就老了吧，安详地交给世界一副慈祥美。”但谁能心甘情愿？世界上多的是不安分的人。只是，即便努力做到最好，也不过是“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还真不如安详、慈祥来得妥当。

　　《江南时报》 (2005年06月25日 第二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