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游击队反 全球化反出大手笔

　　萨帕塔分子的抗争，标志着一个全新的阶段，即将原住民运动深化，并发展成为反对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行动者。——马科斯

　　打响反全球化第一枪

　　“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是一支以印第安人为主的农民武装。他们头戴黑面罩，于1994

年1月1日发动武装暴动。这个日子，正是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开始生效的第一天。

　　马科斯率领这支农民武装，一口气攻下了5个城镇。政府警察部队望风而逃，不敢抵抗。马科斯收缴了警察的武器，脱掉被俘警察的衣服，令他们赤裸着滚出城镇。墨西哥政府军随即发起猛攻，激战12天，双方死伤一百多人，马科斯被迫率部退入丛林。

　　萨帕塔暴动的背景是：上世纪80年代，墨西哥与美国经济整合，推行新自由主义改革——贸易与金融市场自由化和国有企业私有化改革。这对工人和农民产生重大影响，加剧了城乡差距，在墨西哥2000多万绝对贫困人口中，大多集中在农村。而墨西哥的最早居住者，占全国人口近10%的印第安人（约1045万，在恰帕斯州有390万），在不公政策下，生活在社会底层。历届政府颁布的许多分配土地的法令，也没有得到认真执行，拨给农民的援助款和补助，给地方官员雁过拔毛，到农民手中所剩无几。

　　萨帕塔的领袖们认为，新自由主义改革遗弃了印第安民族，他们号召进行广泛的社会经济政治改革。他们的口号是“土地与自由”。

　　因此，1994年萨帕塔暴动，被认为是打响“反全球化的第一枪”。

　　马科斯说，我们读小学时就知道，地球不是方的。但至今也很难说地球是圆的。信息科技已进入数字传播的年代，地球倒更像一个巨大的分割画面的屏幕———遥控器掌握在某些特定的人手上，安排节目的也是极少数的人。因此，当今世界的“全球化”，是一种“散裂的全球化”。

　　1996年，萨帕塔以人道和反新自由主义为主题，在恰帕斯的好几个村庄举办为期一周的国际研讨会，与会者有来自42个国家的3000多人。

　　网络大侠惊才绝艳

　　美国《纽约时报》将领导者马科斯称为“第一个后现代游击队领袖”。他早在1994年就掌握了一个高科技绝招：通过互联网发布萨帕塔的宣言，详细讲述恰帕斯州，这个墨西哥的“落后”省份，这个没有电、没有水管、没有教育体系和缺医少药的丛林地带，印第安人为什么要发动武装暴动。

　　这些文字有着诗一般的语言，人们连呼“惊才绝艳”。人们注意到，文章结尾的署名都是马科斯。

　　暴动的进展，几乎同步向全世界公布。在互联网尚很不发达的当时，从墨西哥的贫困山区，竟有着技术如此高超的“网络大侠”，在世界上造成极大震动，至今人们追述互联网运动，也必提这一事件。

　　美国哲学家凯尔纳在1998年做了这样的回顾：“计算机网络成为动员世界各地的个人和团体支持萨帕塔、反对墨西哥政府压迫的武器。在世界各地，有许多支持萨帕塔的示威游行，知名记者、人权观察家和代表团一起来到恰帕斯州。各种消息纷纷谴责墨西哥和美国政府，主张谈判反对镇压。墨政府被迫放弃镇压。”

　　在世界舆论的强大压力下，双方终于签订了停火协议，两军控制区域之间，划出了一个“中立区”。

　　如今，在近30个国家中有近5000个与萨帕塔相关的网站。马科斯的文章被译成14种语言，在反全球化、环保、反种族歧视等各种团体中流传。

　　天才计划长征游行

　　马科斯还策划实施过一次震撼世界的豪举：长征游行进入墨西哥城。

　　2000年，民族行动党候选人福克斯在总统大选中获胜。福克斯在竞选中曾说，他将“在15分钟内”解决萨帕塔问题。12月1日福克斯正式就职。第二天，马科斯宣布了一个长征计划。

　　2001年2月24日，马科斯率领23名萨帕塔武装司令，从恰帕斯州重镇圣克里斯托瓦尔出发，他们不是直奔首都墨西哥城，而是乘着大巴，一路走过12个州，行程达3000公里。他们依然戴着面罩，但没有携带武器。

　　一路上，他们受到支持者的热烈欢迎，墨政府也给予人身安全和通行无阻的保障。支持者开车跟随，人数越来越多。陪同马科斯长征的，还有许多国际知名人士。观察家说，这阵势，让墨军方绝不敢轻举妄动。

　　3月10日，福克斯总统在广播讲话中说：“欢迎马科斯，欢迎萨帕塔解放军。”马科斯说：“我们并不渴望掌握政权。我们希望发生一场社会变革，而不是一场革命。”

　　11日，萨帕塔的游行到达目的地——墨西哥城宪法广场。代表团乘坐的大巴后面，跟着两公里长的支持者的车队。

　　墨西哥城倾国倾城，观看这支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宪法广场聚集了10万人，高呼欢迎口号和马科斯的名字。

　　马科斯走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发表演讲。他说，印第安人的时刻已经降临，现在是福克斯总统听我们的时候了。

　　萨帕塔长征游行，让许多人想起了1914年———当时，印第安农民领袖埃米利亚诺·萨帕塔，头戴宽边大草帽，身佩大砍刀，骑马进入墨西哥城，要求“土地与自由”、“耕者有其田”。萨帕塔铜像如今矗立在墨西哥州首府普埃布拉的入城处。

　　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赞叹道：“马科斯淋漓尽致地发挥了政治象征的作用，他给全世界上了一课。”

　　墨西哥名作家蒙西维说：“马科斯的长征简直是一个天才计划，政府被迫进入和谈时间表，制定时间表的是马科斯，掌握和谈内容的也是马科斯。福克斯无法拒绝，国内外的压力都将他向和谈推动。”

　　墨西哥著名记者埃莱娜在她的散文《印第安人游行万岁》中说：“萨帕塔游击队的事业带一点疯狂，少许疯狂加上巨大的英勇。萨帕塔考验着我们的政治机构。”

　　墨西哥的政治机构没能经受住考验。虽然萨帕塔一再施压，总统福克斯也从中劝说，但墨议会各党派吵嚷不休，错失谈判时机，最后勉强投票决定，让萨帕塔代表走上议会讲坛，演讲了3个小时，阐述他们关于解决恰帕斯州冲突等主张。

　　谈判成为泡影，此后萨帕塔沉默了两年。2003年7月，萨帕塔宣布断绝和当局的一切接触。8月，萨帕塔在恰帕斯州的奥万提克村公开举行了印第安土著大会，宣布30个土著社区联合形成5个地区自治政府。

　　我们战斗为了消失

　　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是特殊的一支武装游击队，它从不搞暗杀，也从不搞爆炸。他们用一种全新的方式进行斗争，人们称之为“符号革命”。自暴动以来，萨帕塔与政府军一直保持着不战不和的局面。

　　萨帕塔与政府谈判，有三个先决条件：要求墨议会通过恰州和平协调委员会草拟的“保障印第安民族权利和文化的法律”；墨联邦区军队从7个原来由萨帕塔控制的村落军事据点撤出；释放所有被关押的萨帕塔成员及其同情者。

　　马科斯说：“虽然原住民饱受欺凌，最常被遗忘，我们拿起武器，却是为所有墨西哥人的民主、自由、正义而战斗，不仅只为原住民。我们不争取独立，只想切切实实地成为墨西哥的一部分，成为墨西哥的原住民……我们抗争是为了往后不再需要经由地下活动去争取正义、民主和自由。因此我们常说，我们战斗，是为了消失。”

　　收回逝去的五百年历史

　　全球都有反全球化运动，各地反全球化运动的诉求各不相同，土著人的反全球化运动是其中的分支。

　　反全球化运动及时揭露全球化进程中产生的弊端，使其得以革除，有助于全球化进程更合理、更健康、更公平。因此，反全球化运动在某种程度上，是全球化的有益的组成部分。

　　墨西哥学者邦德说，墨西哥模范遵守了新自由主义的要求，但生活没有改善，技术创新受损，在国内引起了巨大的反对浪潮，比如萨帕塔。

　　但类似萨帕塔的社会运动，在拉美有着广泛的基础。发源于巴西的“被排斥者的呼声”，就已经在拉美形成一个声势浩大的民众运动。

　　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说：“我们要彻底改变我们各国人民的命运，为此我们要收回已经逝去的五百年历史。”

　　墨西哥《每日报》分析拉美的社会运动时说：“外国企业投资连年下降，资金外流日益严重，70％的拉美人口没有正式工作，新自由主义所提倡的全球化对拉美经济的“屠杀”仍在继续。因此整个拉美的群众运动也在加剧，矛头直指私有化和被强制推行的全球化对拉美人民的掠夺，以及外国资本对他们的欺骗。”

　　巴西社会学家波莱托在《被排斥者的主角地位》一文中说，处于社会性“紧迫”状态的人群，即被排斥在体制之外的群体，不满足于生活状况的些微改善，这些边缘人是要求深刻变革的主要社会力量，他们之中蕴藏着开辟新出路的巨大可能性。

　　(记者钟松君 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