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兜兜转转的改革路，追寻自我

　　伊朗什么样———有关文明最早的记忆片断？今世今时一个“邪恶轴心”？非比寻常的神权国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黄沙满天？只能露出眼睛的妇女？恐怖爆炸、游行示威？

　　站在德黑兰街头，这些念头立即烟消云散。一个和上海差不多大小的城市在雄浑的阿尔波兹山脚下展开，穿牛仔裤的女孩飞速穿过拥挤街道的车流，雀跃的孩童在开阔的草坪上踢足球，安祥的市民往来于雄伟的清真寺和古老的巴札之间。“去妖魔化”之后的伊朗，古

老、平静、向上。

　　而走进伊朗人的生活，我却不禁诧异于这个国家的矛盾：女孩子们舍弃了黑色的长袍，却不会摘下头巾；年轻人明明很少去清真寺，却还信奉着伊斯兰；老一辈常遭新一辈的微辞，却对后者赞赏有加；选民们不能遏制“现代化”的向往，却把选票献给了保守派；这里每个穆斯林都是兄弟手足，却也一样有人乞讨，有人住花园洋房……

　　6月21日，伊朗总统战略研究中心的三位年轻的学者坦率地和我谈起他们的国家、这个国家在全球化浪潮下的困惑和希望。而通常，他们会把这些写成报告，上呈伊斯兰共和国的总统。

　　中午时分的热浪，不能妨碍这些“革命以后培养起来的知识分子”启动他们的脑细胞：改革派输掉了大选，但这不会妨碍改革的推进；民主势在必行，但不一定要以牺牲传统为前提；伊朗人走自己的路，但不是要与世隔绝。逻辑上，这些都不荒谬；而现实中，它则呈现为一条S型的艰难道路。在中心会议室满壁的书籍前，三位学者说的都是“坚守”。

　　改革是人心所向

　　东方早报：伊朗大选将在24日进入第二轮投票，您能预测一下未来的结果吗？

　　穆罕默迪：结果很难预测，因为拉夫桑贾尼和艾哈迈迪－内贾德的支持率非常接近。不过在17日的投票中，艾哈迈迪－内贾德的支持者发挥了很大作用，他的选票在后来有了大幅度的增长。

　　东方早报：那么不管是拉夫桑贾尼当选，还是艾哈迈迪－内贾德当选，您认为两人之间会有很大的不同吗？

　　穆罕默迪：是的，会有不同，因为他们来自不同的政治阵营。但我认为最大的不同是在经济领域，而不是在政治和社会领域。当然，内贾德会比拉夫桑贾尼更趋于保守。两人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代表了不同经济阶层的利益。内贾德在电视竞选中表示，他将为伊朗穷人谋求更多的利益，这和他的政治理念是一致的。

　　东方早报：内贾德会继续伊朗的改革进程吗，不管是在经济领域，还是在其他领域？

　　穆罕默迪：他不得不继续伊朗的改革进程。在过去的八年里，哈塔米政府的改革在伊朗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可以说，改革的理念不仅在整个社会深入人心，而且为保守派所接受。在一定程度上，保守派也并不是非常强烈的反对改革，他们有时候甚至配合哈塔米的行动，因为改革的思想根源于人民。

　　东方早报：内贾德会继续伊朗的私有化进程吗？

　　穆罕默迪：他不得不这样做。不仅艾哈迈迪－内贾德，所有的候选人都必须遵循经济改革的框架。发展伊朗经济的“20年长远规划”经由最高领袖的批准，在确定国家利益委员会获得通过，事实上已经成为法律。所有的候选人，不管谁当选总统，都需要继续进行改革，发展伊朗的经济。

　　东方早报：我注意到了候选人之间在竞选纲领上的相似性，但除了您刚才谈到的几点理由，还有别的原因吗？

　　穆罕默迪：是的，还有别的原因。伊朗两年后将举行议会选举，因此各党派必须谨慎行动，充分争取选民的支持，为两年后的选举做准备。

　　让民主与集权并存

　　东方早报：关于改革派在大选中的失败，请问您怎么看？

　　佩卡里：莫因的失败是两种体制对抗的结果。改革派没有能利用好手中的力量，莫因没有能调动选民中“沉默的大多数”。这部分人对伊朗的现状报以沉默的态度，因为他们知道，许多问题源于与现行政治体制有关，并非一次选举可以改变。

　　我们的宪法一方面规定了民主，另一方面又尊重集权；我们拥有民选的总统和议会，但最高领袖却不由选举产生。莫因的失败就是这两种力量对抗的结果。

　　东方早报：您怎样看待民主改革的前景？

　　佩卡里：人们希望总统更加强大，因为他是他们意志的表达，而且宪法也尊重总统。但我认为，人们应当更有耐心，改革不是政治快餐，它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如果现行政治架构尚难改变，那么我们就应当接受现实，在这样的框架下工作。

　　东方早报：您认为伊朗应当放缓民主改革的进程吗？

　　佩卡里：不是放缓。其实，伊朗民主改革的进程已经制度化，这是人民的要求，不管哪一派政府上台，都不能忽视人民的要求。

　　用石油向美国说“不”

　　东方早报：您如何看待艾哈迈迪－内贾德，他作为保守派的代表，会对美国采取更强硬的政策吗？

　　冈赫拉曼布：他在外交政策上可能会和前任总统有所不同，但我不认为他会直接同美国对抗。艾哈迈迪－内贾德自己也否认了对抗一说。此外，除了总统，决定伊朗对外政策的还有最高领袖和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总统更多时候只是扮演执行者的角色。

　　东方早报：您如何理解伊朗的核问题？这是伊朗和美国之间最大的问题吗？

　　冈赫拉曼布：美国和伊朗的主要问题不在“核”。就像我之前在贵报专栏里提到的，这是一个人为“扩散”了的问题，是美国为“驯服”伊朗而刻意夸张了的问题。同样在中东，以色列都拥有了核武库，美国为什么不干涉？关键是美国以世界领导者的身份自居，认为人人都应当听它的，它要把伊朗的国家安全利益置于自己的利益之下。

　　东方早报：那么您认为伊朗核政策的本质是什么呢？

　　冈赫拉曼布：维护国家安全。伊朗认为，核技术的最终目的应当是保护国家安全，维护伊朗的国家利益。伊朗是《核不扩散条约》及其附加议定书的成员国，因此不会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是，为了维护自家的利益与安全，伊朗希望拥有这样的能力。

　　东方早报：对于伊朗的能源政策，您有何看法？

　　冈赫拉曼布：美国以核问题胁迫和孤立伊朗，伊朗则通过出口能源和石油和全世界打交道。丰富的油气资源，不仅是伊朗社会经济的巨大财富，也是对外政策的有效工具。目前，同中国、印度日益密切的能源合作，与欧盟三驾马车富有成效的谈判，有助于打破美国对伊朗的封锁和孤立。

　　作者：早报记者 田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