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奔流

　　“最后，所有的都融为一体，惟余大河奔流。”在自传体小说《大河奔流》中，诺曼·麦克林以一种动人的语调讲述着家族的命运历程，以及那条贯穿的河流。

　　河流给予我们最初的生命想象和记忆。中华上下五千年，也有一条河，那是黄河。本文要说的是另一脉河流，近年来它予中国外交的灵感令人欣喜，有关它的叙事才刚刚开始。

　　贯穿4880多公里，沟通中国、老挝、缅甸、泰国、柬埔寨和越南，流域达81万平方公里，这就是奔流的大湄公河———在中国境内，叫做“澜沧江”。

　　许多年来，这条河流的存在不断提醒沿岸的人们，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他们的未来有赖于彼此的好好配合。于是，“大湄公河次区域合作组织”（GMS）出现了。2002年，当时的中国总理朱镕基应邀前往柬埔寨，列席了GMS第一次峰会。三年后的今天，温家宝总理则在云南昆明主持GMS第二次领导人会议。

　　于当下的中国，这河流无疑承载着太多的意味，而GMS的起落则牵动着“睦邻”、“安邻”、“富邻”的外交大计。从地理看，大湄公河是我们与东南亚陆上各国相互依存的天然表述和条件；从经济看，这是我西南腹地朝向海洋的通道，可谓“西部大开发”和“走出去”的战略重叠区；从政治看，我国与东盟致力于建设全新的伙伴关系，承诺与本区域欠发达国家一道发展；从安全看，这是一片经济互动中作别了冲突的土地，“多赢”正在成为流域人民共同的向往，它理应成为“中国威胁论”的消弭之地。

　　这里，GMS是一种机遇。对这个由亚洲开发银行负责协调的机制，“投入”是我们唯一的抉择。当然，这并不是说参与GMS就全无风险。进入大国博弈的传统领域，在云南主持这样一次峰会，无疑是需要决心与勇气的。

　　一直，外人对中国加入GMS的动机都不乏议论。在美国，有观察认定，中国此举旨在控制东南亚的陆地部分，进而向海上渗透。一整套“反渗透”策略也相应出炉：一是抬高泰国作为地区“唯一民主国家”的身价，加强对越、老、柬等国的意识形态辐射。6月，布什总统遂在白宫亲切接待了到访的越南总理潘文凯。二是加强自身军事存在。“反恐战争”打响后，泰国曾多次允许美军使用其军事基地。三是借助一些国际机构（如世界银行）塑造有利的软环境，就像在“颜色革命”地区所做的那样。

　　在日本，虽是“次区域”最大的投资者，却仍旧担心“湄公河将来有归入中国经济圈的趋势”。作为应对，它一方面在开发机制上另起炉灶，针对中国提出的“南北走廊”计划，宣布加快“东西走廊”的建设；另一方面也加大了人力资源的渗透和控制，如开办财会、法律学校等，向“次区域”的年轻人灌输日本式的发展模式，以培养下一代“亲日精英”。常年受益于日本的援助，越、泰等国都支持其“入常”。

　　在印度，人们习惯性认为“次区域”是印度天然的势力范围，他们怀疑GMS不过是中国获取印度洋的入海口的跳板。于是，新德里也开始组建“非中国”的次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包括“恒河－湄公河合作组织”、“孟印缅斯泰合作”（BIMST）等。与此同时，它计划打通从印度到次区域的陆上贸易通道。比如修建一条从新德里通往河内的铁路，以改变印度、东盟间无铁路连接的历史。此外，新德里也加紧发展与缅、越、日的关系。目前，印缅已提升高层互访级别，印越则建立起国防部长定期对话机制，两国还于2000年首度在南海举行联合军演，而印日则曾在马六甲海峡举行反海盗联合演习。

　　简单说，投身GMS将增大中国与其他大国协调的难度，造成与次区域国家交往成本的提高。但岂非所有的灵感都有它的代价，而所有的花朵绽放都在风雨之后。就像麦克林在小说结尾处总结的那样，“大河穿过时间的隧道，见识过最大的洪水，流淌过最狰狞的岩石。而在这岩石之上，存留永恒的雨滴。”

　　作者：翟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