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那位朋友你来问张帝，什么叫做那马达基？告诉你，马达基本来是一句英语，它在你身上，哪里感觉得痒痒的，摸摸你，就没问题。”

　　要是你成长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看见过留披肩发穿喇叭裤的小流氓，提着一部便携式录音机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过，或者干脆你就是小流氓之一，你对这首歌就不会陌生。

　　那年我上初中，到了星期天，就约几个朋友去一个姓金的同学家打扑克，吃着玉米饼子，大葱蘸酱，谁先打到100分，谁就可以选一盘磁带听。那天我手气好，就拣了一盘没有名字的空白带。金同学说：小声点，这可是我哥哥的宝贝！我们把音量拧得很小，就听见里面一片嘈杂。有一个叫张帝的站在台上，请观众们提问题。不论什么问题，他都用一个曲调唱着回答，那帮傻帽就又叫又笑又鼓掌。他们津津有味，我却感到没什么好笑的，再说，那曲子可真是难听。哪比得上邓丽君啊！不过，你可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搞到一盘张帝或者邓丽君的带子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在当时，他俩的东西都属于黄色歌曲，靡靡之音。

　　我家有个邻居，连窑民也不是，是个无所事事的“待业青年”。那年放暑假，我一觉醒来，就听见一个情意绵绵的女声———“送你送到小村外———”待业青年一听就是十多遍，而且每天早晨，都是用这首歌将我叫醒。什么东西再好吃也有个够吧，你送到哪里算一站啊！1991年，我碰见一个老哥，他把童安格的《借我一点爱》录到一盘60分钟的空白带上，反复播放。现在这样的人没有了，所以有人说，我们这个时代没有经典。

　　我是以赞美的口气说的，虽然你可能听出了点别的意思。其实我本人并不反对邓丽君，就是反对她那些多数改编自东洋的歌，我也不反对她的唱。她的声音非常秀气，那种丝丝入扣，不绝如缕的古典的婉转可以说是前无古人。我至今认为她的台北演唱会是绝对完美的，我现在也经常看，她那青春而略带颓放的气息可以感染你心中每一个甜蜜的小秘密。我喜欢她唱的《小城故事》，让人想起六月阳光下的柏油路。我也喜欢她唱的《在水一方》，简直就是在为你的爱情浅斟低吟。让你醉得想入非非而不至于失去知觉，这才是一个女子的魅力。

　　邓丽君创造了自己的时尚，也完成了别人的时尚，八十年代，她就能唱斯汀的《每一次呼吸》。她死前，王菲翻唱了她的一张唱片；她死后，唐朝和黑豹他们为她出了一张纪念专辑。由此我想到了那个张帝，近几年也有人重新包装他，可他实在不争气，以至于我现在也不明白马达基是什么东西。我们没听过周璇，不知道四十年代的小流氓是什么样子，只是邓丽君，给我们一个做小流氓的美好的机会。关于港台歌曲是先有刘文正还是先有邓丽君，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歌儿是不是还存放在我们记忆的抽屉里，无论是不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我又想起了猫王，他和邓丽君都是英年早逝，也都是纯粹的歌者。还有，他们都代表了一种远去的时代的文化。诗人说，惟有旧日子带给我们幸福，于是，怀旧就成了怀美。你真实地看见了路边的野花，我不管你采还是不采。

　　《江南时报》 (2005年07月26日 第二十二版)

　　作者：木槿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