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仲平
近年来关于欧洲经验的提法不断见诸于国内外报刊，一部欧盟扩大、发展的历史，事实上就是老成员不断推广欧洲经验、新成员不断接受欧洲经验的历史。欧洲人也毫不掩饰对自身成就的自豪感，尽管今年以来遭遇了宪法危机等一系列的挫折，但欧洲人推销其经验的热情并未有丝毫减弱。欧洲人不仅热衷于向中东欧以及其他家门口国家推销其经验，而且
还试图使后冷战时代世界新秩序的建设打上欧洲的烙印。几年前美国的约瑟夫•奈就发现：许多欧洲人正在将他们的地区经验应用到全球大舞台上。伊拉克战争期间法德等欧洲国家政府，以及几乎所有欧洲国家多数民众与美国的矛盾，实质上就是以何种方式管理世界的矛盾，亦即欧洲方式或欧洲经验与美国方式或美国理念的矛盾。这同样是目前欧美关系欲近还远的症结所在。
“到欧洲去取经”——从拉美到东亚再到非洲，人们无不希望从欧洲整合进程中得到启发。今年9月6日，新加坡外交部长杨荣文在吉隆坡举行的全球领导人论坛上指出：“无论欧盟在组建过程中受到了怎样的批评，这种欧洲框架都成就了欧洲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持续时间最长的和平与合作时期。苏联解体后，欧盟吸收了不久前还是死敌的国家。以任何历史标准来看，这种欧洲框架的建立都是一项伟大的成就。”
那么，欧洲人极力推销、其他人热情寻觅的欧洲经验究竟是什么呢？在我看来，欧洲经验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欧洲经验主要包括欧盟的一系列法律、规章制度以及一些不成文的潜规则等。举例来说，在2001年6月欧盟哥德堡理事会《主席结论》中关于土耳其入盟有这样一句话：“土耳其提出了采用欧盟经验的全国计划，这是一个积极的因素。”这里所说的欧盟经验，指的是欧盟要求候选国必须达到的入盟标准以及数百页的欧盟共同政策指令，等等。这实际上就是狭义的欧洲经验。
广义的欧洲经验，是指战后半个世纪以来欧洲在“摸着石头过河”中逐渐积累、形成的解决国家间矛盾、保持地区稳定与发展的一些新理念、新办法和新行为方式。二战后，欧洲人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在西欧防止战争重新爆发，同时还要在一片废墟上重建家园，恢复经济。联合的思想在欧洲源远流长。但没有人知道如何用和平的手段实现联合。最后，欧盟奠基者们决定从建立一个利益共同体入手。拥有共同利益，国与国之间才可能建立信任。而拥有了信任，长久和平也才有了根本保障。煤钢共同体、经济共同体、统一大市场以及货币联盟就是这样一个个的利益共同体。加入这些共同体，结果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利益共同体最后发展为命运共同体，欧洲人说的“法德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不仅如此，利益共同体还为各国实现各自利益最大化提供了一个新的广阔的空间。国家利益直到今天仍是欧盟各个成员国制定自身政策时的出发点，但联合和一体化为各成员国带来的利益和好处是单个国家靠自身力量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这既是最初把法德等六国聚集在一起的最重要动力之一，亦是欧洲联合进程一直保持可持续发展，在战后半个世纪的今天依然具有强大生命力和吸引力的根本原因所在。
建立利益共同体是欧洲人的一大发明。管治和发展利益共同体，同样体现了欧洲人的智慧，如主权分享、多边制度建设。“欧洲之父”让•莫内深信：机构和制度不但要比人来得长久牢靠，而且还会改变人。的确，欧洲人最终成功地通过主权分享在欧洲形成了独特的“超国家机构”与成员国，同时还包括国家内部一些地区之间密切互动的多层管治制度。同时，欧洲人首次在人类历史上较大规模地在国家之间建立起了具有部分联邦特性的国际关系，用自己的实践告诉世人，国家之间的关系原来还可以这样。这也许是欧洲经验的最宝贵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