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的变迁：管窥韩国的奥运经验

　　霍小光

　　在韩国首都首尔（原译汉城）有一条与北京菖蒲河有着类似经历的市内河流--清溪川。它也曾经伴随城市建设被掩埋于地下，成为了一条盖板河。如今，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人文精神的彰显又重见天日，成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见证。

　　静静的清溪川

　　11月，已入深秋。首尔街头遍栽的银杏树大把地挥撒着叶片，为这座城市穿上了金黄色的风衣。我随大学时的导师，中国人民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北京人文奥运研究基地执行主任金元浦一行来到韩国参观交流。抵达首尔的第一天，便被带到了位于汉江北岸市中心的清溪广场，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条静静流淌着的小河。河水清澈如她的名字，在薄薄的夜幕中，闪现着海洋的蓝色，与金黄的银杏树叶遥相辉映。紧临河岸是步行道和人工景致，这里是首尔市民和外国观光客休闲、参观的场所。改造、美化清溪川的工程历时三年于今年9月刚刚完工。清溪川已经成为首尔市的一张城市名片。

　　清溪川的历史可以追溯到600多年以前。对过于久远的事情我还来不及细细考证，只是通过走马观花和韩国朋友的介绍，对它近几十年的沧桑巨变略有了解。

　　清溪川，从首尔市的仁王山和百岳山南边山脚发源，向东经过东大门在中浪川汇集后流入汉江，全长8.14公里。在上个世纪30年代之前，清溪川最重要的功能是泄洪并汇集都城内的生活废水流放到汉江。在首尔市政厅展览馆陈列的历史图片上可以看到，清溪川曾是城市平民聚居的地方，沿岸建有很多低矮民房，除了排放生活污水外，生活在这里的居民还将生活垃圾倾倒于河中。那时候的清溪川颇有点龙须沟的意思。

　　为了改变清溪川的卫生状况，上个世纪40年代开始到1978年经过数次工程，在河道内埋设了下水管道，清溪川被盖入地下，从人们的视野中渐渐消失。同时，为了缓解日益增加的交通压力，上世纪70年代末，首尔市在盖板的河道上又建成了高架路。6公里长4车道宽的清溪高架桥一度成为韩国现代化的象征。

　　经过1988年举办奥运会，2002年举办世界杯足球赛，韩国，特别首都首尔市开始进入高速发展时期，在经济建设上创造了令世人瞩目的汉江奇迹。经济的快速发展促使首尔市政府和市民树立了建设更加开放、美好城市的雄心。作为临海城市，同时又有著名的汉江横贯全城，首尔可不是一个缺少水景的城市。但首尔市政府仍果断决定从2002年7月起启动清溪川复原工程。从规划、动员到拆除高架桥、挖掘原有河道，再到重新建设自然和人文景观，经过3年多的努力，2005年9月清溪川复原工程完工。

　　但是在规划方案出台的时候也有过不少反对的声音：拆掉高架路会加剧交通拥堵，拆迁道路两边的店铺、工厂会给经营者带来经济损失。但这毕竟是一件为大多数人欢迎的事情，陪同我们的中文翻译郑贵玉小姐以一名首尔市民的身份表达了她的想法。

　　首尔市政府网站中文版负责人金兰姬女士介绍说，首尔能不能立足于新世纪，在于它能不能从一个工业城市转变为灵敏感受历史和文化的生态城市。改造清溪川除了展现首尔新的城市文化风貌，平衡人与自然的关系外，首尔市的决策者还希望这片区域成为吸引外国投资者的中心。最终的目标是使首尔成为具有吸引力的商业大都市，能与上海、东京、北京匹敌。

　　我的脑海中一下子联想起位于天安门东侧的菖蒲河公园。作为北京历史上皇城内的重要组成水系--菖蒲河也是在被封盖了40余年之后于2002年重露容颜的。

　　将城市内的河流埋入地下是发展与建设的需要，而将它复原并建成人们文化休闲的场所，也是发展与建设的需要。所不同的是，经济发展已不是唯一的目标。今天，人们需要更加贴近自然，需要在更高的层面上返回历史。

　　清溪川在过去600年长久的岁月中和首尔人民同甘共苦，善尽人民生活和文化根基的角色，默默地走到如今。

　　嗨，首尔

　　清溪广场是复原后的清溪川景观工程的起点，离此地不远便是首尔市政厅。走进市政厅展览馆，迎面的主题墙上用艺术字写着Ｈi　seoul（嗨，首尔）。讲解员介绍说，首尔市政府将其确定为展示城市形象的呼号。hi除了表示打招呼外，还与英文high（高度）这个词发音相同。Hi　seoul向世界传达了首尔人民亲切、和谐、团结的文化追求。

　　在韩国期间，通过走访韩国文化市民运动中央协会，加深了对韩国人民秉持的这些文化精神的理解。这个协会成立于1997年，那年首尔获得了2002年世界杯足球赛的举办权。协会的成立正是为了推动市民的精神文化建设，为举办世界杯赛营造良好的人文环境。协会秘书长JinDaeIhee介绍说。

　　他告诉记者，早在1988年举办奥运会之前，首尔就掀起了促进市民积极参与并提高自身素质的主题活动。但非常遗憾的是，奥运会结束后这方面的工作就松懈了。相比之下，日本在举办东京奥运会之前推出的亲切运动就没有因为奥运会的落幕而中止，对培育和树立日本民众亲切、友好的文化形象起到了积极作用。

　　因此，在举办世界杯赛之前的几年间，韩国重新开始推动文化市民运动并坚持到今天。文化市民运动的核心就是倡导以亲切、清洁、秩序为主要内容的社会道德风尚。

　　在文化市民运动中央协会播放的公益宣传片中记者看到：亲切，是提倡邻里和睦，对外国人面带微笑，热情友好；清洁，是倡导对环境卫生的维护，特别是大力开展改造和美化公共厕所的活动，现在韩国每年都要评选最佳公厕；秩序，则是从排队这个最基本的行为规范讲起，画面展现的是面对多台自动取款机，如果排成若干队伍，由于每个队列的前进速度不同，这样会大大降低排队等候的效率，如果所有人只排成一队，无论哪台取款机空闲下来，后面等候的人依次上前，则可以兼顾公平与效率。

　　这位秘书长介绍说，文化市民运动对于首尔市成功举办世界杯赛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举例说，在文化市民运动的感召下，韩国招募了上万人的志愿服务队伍，为到来的外国运动员和游客提供热情周到的服务。在首尔世界杯期间还产生了一支闻名于世的红魔拉拉队，他们不仅为韩国队加油，还热情友好地为各国运动队加油助威。当韩国队与土耳其队争夺第三名时，整个韩国身穿红魔球衣的球迷人数达到800万。他们走上街头通过大屏幕观看比赛。虽然比赛以韩国队失利告终，但没有发生球迷骚乱事件，红魔拉拉队员在解散离去时还主动带走了地上的垃圾。

　　当被问及政府是如何招募和培训拉拉队员时，秘书长回答得干脆利落：政府从未介入，完全是自发自觉的行为。这也许正是他想说明的文化市民运动的成功之处。

　　对于主人所做的这些宣传，当然无法在几天的时间中一一印证。但当我离开首尔的前夜却有机会从一件小事中得到一些体验。那晚，我和同伴一起到位于清溪川下游韩国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东大门市场购物。虽已凌晨1点多，但路上仍是车水马龙，休闲购物的人流穿梭不息。当我们准备返回酒店的时候，却发现用韩文写有酒店名称、地址的卡片不见了。我们只好试着用英语与出租车司机交流，但先后拦下四辆出租车却没有一位司机能够用英语对话。虽然周围人声鼎沸，可我的内心感到一阵无助与茫然。这时，一对年轻情侣正好从身边走过，我迫不及待地上前打招呼，尽管他们的英语比我的还要蹩脚，但总算是明白了我们是迷路的中国游客。此时，我看到的他们脸上露出的微笑与公益宣传片中亲切的表情毫无二致。我们只能提供出酒店的英文名称和前台电话，显然他们也并不熟悉这家酒店。于是，那个小伙子掏出手机与酒店取得联系，在问清地址后又帮助我们拦下出租车，与我们热情地挥手道别。此时已是凌晨2点钟了。

　　问路，是一件小事，但对于一个在异国他乡迷路的外国人来说，却令人难忘。而碰到的那几位出租车司机一点英语都说不上来也使我耿耿于怀，以至于第二天专门向导游提起这件事。他告诉我，在举办奥运会之前，国家也号召出租车司机学习英语，但事实上没有能够坚持下来。我想，北京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无论是为了提高市民素质而开展的公益道德宣传，还是全市掀起的市民学习英语热潮，如果只是为了奥运会一时之用，恐怕就是一种短视的行为。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从清溪川说到奥运会，并未离题。两者都表达着人类对和谐的祈愿。11月11日，是北京2008年奥运会倒计时1000天，也是北京奥运会吉祥物发布的日子。在曾经成功举办过奥运会的亚洲近邻韩国度过这个纪念日，别有一番滋味。隶属于韩国文化观光部的亚洲文化产业交流财团理事长申铉泽先生对记者说：1988年的奥运会将韩国介绍给了世界。希望北京能够更多地了解首尔奥运会的成功与不足，祝愿北京奥运会获得成功。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这一响亮的北京奥运会主题口号是在尊重多元文化并存的前提下，对奥林匹克运动精神的伟大颂扬。作为从事人文奥运研究的学者，金元浦教授对我谈了他的看法：当代世界，人类面临着巨大的困境与冲突。这主要表现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文明与文明以及人的灵魂与体魄之间的冲突。《奥林匹克宪章》明确提出：奥林匹克主义的宗旨是使体育运动为人的和谐发展服务，以促进建立一个维护人的尊严的、和平的社会。

　　当代中国，和谐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和平、和睦，和而不同，和衷共济，它与我们坚持的可持续发展，科学发展观，努力建设和谐社会的总体目标完全一致。和谐社会，是一个全面系统的目标，单一的GDP增长，无法完成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重任。而举办奥运会，给了我们落实科学发展观的一个良好契机。

　　奥林匹克运动作为当代世界的伟大文化实践，诉诸世界文化创造的多样性，诉诸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和绿色文明的全球推动，诉诸当代社会的文化与经济、政治的相辅相成，诉诸人的健全人格的培育和躯体与灵魂的协调，这一切对于构建人类和谐社会都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