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格兰小镇卷入“选战”

　　时间：2005年4月-5月 地点：伯恩利 采访：英国大选

　　2005年5月5日，英国首相布莱尔在大选中赢得连任，今年的英国大选因为牵涉到伊战、移民等问题，受到广泛关注。然而在此之前，因为英国采取地区选举制度——取得最多

议会下院议席的政党成为执政党、党魁成为首相，所以英国大选远没有美国大选来得热闹，新闻关注度也比较低。

　　年初，英国文化协会从世界28个国家，邀请33家媒体赴英采访大选。《新闻晨报》成为了中国受邀的两家媒体之一，这为记者、也为读者提供了一个了解英国政治制度、近距离接触英国社会民众的机会。

　　小镇古董电话发挥神奇功用

　　在出发前往英国的一个月前，我被告知，自己将前往采访的是兰开夏郡的伯恩利选区。对于英格兰北部这样一个偏僻的山区小镇，我在google上只找到了两条有用线索——第一，在BBC的英国大选网页上，伯恩利选区是“全英在社会和经济发展上最被忽略的地区”；第二，你向任何一个英国人提起伯恩利，他也许会一片茫然，你再提示他，“就是2001年发生种族大骚乱的那个地方”，保准他恍然大悟。

　　4月底，我在伦敦国王十字火车站踏上列车，穿越英格兰。4个小时之后，我和我的大行李箱被带到了伯恩利。因为是周日，山间的几条街道上没有一家店铺开门；街上没有出租车，要车只能打电话预约；到了旅馆，苏格兰口音的大厨帮我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只能用的古董电话，虽然不能拨号上网，好歹可以打电话。

　　在之后的一个礼拜中，这只黑色的老式电话发挥了电影《黑客帝国》中的神奇功用，保证了我能与21世纪的现实社会建立仅有的联系。

　　工党破败小楼竟是总指挥部

　　在伯恩利选区接受我“贴身采访”的，是这里的工党候选人凯蒂·亚瑟。三年前，占据伯恩利选区议席达数十年之久的“五朝元老”彼德·派克宣布将退休，此前一直为内阁大臣担任助理的凯蒂·亚瑟看中这个机会，决心从政。去年，她被工党正式选为今年大选的伯恩利选区候选人，与来自另外5个党的6名候选人进行角逐。

　　在镇上的一条小路边，我找到了工党在伯恩利的总部。这是一幢灰黑色外墙、修建在斜坡上的两层小楼房。要不是玻璃上贴着代表工党的玫瑰花标志，很难想象这样一幢破败的小房子就是接下来激烈选战的总指挥部。

　　踩着吱呀乱响的木头楼梯上到两楼，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在30平方米的竞选办公室里，堆满了文件、宣传卡片、胸花等竞选必备品。就连专门用来捆扎这些物品的橡皮筋，都用专门的盒子分门别类地放好。四面墙也各有特色——靠窗的一面墙上，贴满了反对党及其候选人的各种竞选海报、传单和报刊文章剪贴，竞选小组经常在这里“面壁”，研究对手的竞选策略。

　　候选人凯蒂·亚瑟的丈夫皮特为了支持妻子参选，辞掉伦敦的工作，到这里担任后勤工作。身高1.9米的他十分紧张地立在我旁边，盯着我这个陌生人拿着相机，将他们的办公室布局、竞选卡片等一一拍下。

　　选民最短时间打发拉票人员

　　在竞选办公室进行了半个小时的“刺探”工作，我终于等来了凯蒂·亚瑟。亚瑟34岁，仔细看，她的五官与澳洲女星妮可·基德曼有几分类似。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亚瑟怀孕8个月的肚子。

　　在伯恩利的一周时间里，我成为了亚瑟竞选小组的临时成员，跟大家一起贴卡片、做胸花、挨家挨户发传单、爬三个小时山路参加竞选游行。在这一系列活动中，我体验并记录着选战的点点滴滴，也接触到了形形色色、反应迥异的选民们。

　　在伯恩利这样一个经济萧条的北方小镇，绝大多数的选民家境清贫、生活过得并不如意。他们中的小部分仍然执着地相信，工党终有一天会实现在历届选举中重复了数十年的竞选承诺，从根本上改变伯恩利的经济落后状况——这样的选民碰到我们这支拉票小组，往往表现得十分热情；但与此同时，绝大多数的选民对于四五年一次的选战已经相当麻木，懂得如何熟练而冷漠地应付拉票人员，与后者在最短时间里握手道别。

　　也有特例——曾经碰到过一位面孔瘦削的老人，拉开房门，看见外面一圈贴着工党胸花的人，他的脸上立刻露出奇怪的表情。老人二话不说，从屋里推出一位坐轮椅的老妇人。他说这是他的妻子，两人没有任何收入，因为经济不景气，子女们也失业在家。这位老人紧盯着竞选人员，嘴里不断地追问着：“你们，能为我们做什么？”

　　冲刺大肚子候选人亲自出马

　　在伯恩利，凯蒂·亚瑟担心传统工党支持者因为对大选的麻木以及对政府的不满，到时懒得出门投票。她一遍一遍地打电话，鼓励选民参加投票；对于那些没有汽车的选民，她还让手下安排好5月5日当天的接送工作。

　　5月4日下午，真正的“冲刺期”，亚瑟亲自出马，带上我去了此前我没有接触过的街区——伯恩利的印巴裔选民聚集区。我们俩算好下课时间，堵在当地一所小学的门口，向涌出校门的小学生分发竞选贴纸，贴纸上写着：请投凯蒂·亚瑟一票，伯恩利工党。

　　大肚子的白种女人和罕见的中国女记者吸引了这群印巴裔小学生的目光，他们围过来问我们：“你们在干什么呀？”亚瑟微笑着说：“送礼物呢。你要贴上一个吗？这是今年流行的贴纸！”孩子们爱凑热闹的心理发挥了作用，贴纸十分抢手。亚瑟自信地表示，只要有孩子把贴纸贴在衣服上，肯定会被家长看到。天下父母爱子心切，多少会受点影响。

　　结局选举戛然而止

　　5月5日的清晨，英格兰北部仍十分寒冷。我在一处投票站外缩着脖子“蹲点”，半个小时里，总共只见到一位选民前来投票，还不如投票站里的工作人员多。

　　作为工党数届选举的“保留地”，伯恩利的投票率高低并不会影响到最终结果——当天夜里结果揭晓，凯蒂·亚瑟赢得了当地超过三成的投票。一个月后，她将成为伯恩利几十年来的第一位新国会议员。与此同时，在工党整体优势减弱的情况下，布莱尔仍然顺利获得三连任。

　　曲终人散，来自中国的女记者拖着她的大箱子，又回到了半山腰简陋的火车站。由一条主干道串起来的伯恩利，已经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想想就在几天前，这里还充斥着一叠一叠的大选卡片、响亮的竞选口号、辞藻华丽的竞选演讲、印巴裔小孩校服上贴着的竞选贴纸……热闹的大选像是一支流动的歌舞团，每隔四五年光临一次，为伯恩利这个枯萎的世外桃源，带来一次兴味索然的集体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