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麦凯与布什斗法

　　最近，新闻里经常能听到麦凯（JohnMcCain）的名字。这位来自亚利桑那州的联邦参议员，终于使美国总统布什让步，答应通过麦凯提出的禁止刑囚修正案。

　　麦凯在美国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不管你是不是同意他的政见和主张，他都在给美国人作出如何爱国的榜样。

　　美国人和其他地方的老百姓一样，崇拜英雄，却不肯轻易说自己崇拜一个活着的政治人物。可很少有人会怀疑麦凯是一个英雄。麦凯出生于一个海军世家，祖孙三代都毕业于海军学院，把上战场为国捐躯看成是军人的使命。他的爷爷老麦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在海军服役，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在太平洋战区出任高级指挥官。

　　那时老麦凯的儿子，如今参议员麦凯的父亲，是太平洋底一艘美军潜水艇的艇长。

　　父子俩，一个在指挥，一个在前线最危险的地方。

　　等到美国卷入越战时，儿子麦凯也是海军上将了，担任美国太平洋军队总司令，而上前线的轮到孙辈。

　　现在的参议员麦凯，是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员。

　　1967年，麦凯的飞机在越南被击落，跳伞逃生的麦凯被俘。在战俘营里，麦凯遭受刑囚，还被单独关押了两年多。实在挺不下去时，他屈服了，在认罪悔过书上签了字。这成为他以后最大的遗憾。可是，当越南方面发现他的父亲是正在指挥太平洋区域美军的海军上将时，答应提前释放他回家，他却拒绝了。理由是，比他被俘更早的人还没释放，他宁可按着时间顺序，在战俘营等着轮到自己。

　　后来他回到海军，担任海军和联邦参议院的联络官。

　　此后，他在竞选中胜出，当选为联邦参议员。从军和被俘的经历，使麦凯有一种不怕风险但愿意反省思考的能力。他是共和党人，却经常批评同样是共和党的布什总统。

　　“9·11”事件以后，在美国政治家中，他最早注意到反恐战争中被俘和被囚禁者的人道待遇。反恐的效果，极大依赖于情报，而这些被囚禁者，是宝贵的情报来源，有时候甚至是惟一的情报来源。但是被囚禁者并不会乖乖把情报交出来。于是，对美国军方和情报部门来说，就有一个怎样从被俘被囚者那里弄到情报的问题。

　　美国公民享有人身保护令权利，享有不受残酷的、不人道的、降低人格之刑罚的权利。美国国防部在阿富汗战争一开始，就筹划把被俘者囚禁在美国境外，并且把这些人定性为敌方战斗人员，就是想避开宪法对公民之保护的条款。布什不肯让步的是，中央情报局和军事情报单位怎样对待这些被囚者，不能套用美国禁止刑囚的法律来起诉，也就是说，应该给情报单位以豁免。

　　但对麦凯这样自己当过战俘，遭受过刑囚，对俘虏的苦难有过亲身经历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却只有一个道德原则。手段和目的是一致的，你不能用邪恶的手段来对付邪恶。如果屈服于现实，用对方的办法来对待对方，采用对方的游戏规则和道德标准，那就将自己降低到恐怖分子的道德层面上，实际上就输掉了这场对抗，因为你已经变成了和敌人一样的人。所以，不管有怎样的现实需求，反恐战争的道德标准不能降低，不能让步。

　　麦凯提出了对军事开支法案的禁止刑囚修正案，将禁止残酷的、不人道的、降低人格的待遇的规定，扩大到境外所有被美军俘虏和监禁的人，并且提出要修订统一的规则，以规范和指导每个美军士兵的行为。这一修正案一旦进入法律，违反者就将被联邦检察官起诉。

　　麦凯提出的修正案，在参议院100票中以压倒性的90票对9票通过。布什曾扬言，如果参众两院都通过，他将动用总统否决权将其否决。前几天，众议院以308票对122票通过一个决议案，决定在和白宫谈判军事开支案时，强力支持麦凯的禁止刑囚修正案，向白宫传达了一个明确的信息。

　　布什在立法分支的强大压力下，终于做出让步，表态将支持麦凯提出的禁止刑囚修正案。

　　□林达（旅美知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