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女领导

　　“女强人”越来越被视为一个充满偏见的词汇，它的潜台词是，男人成功是理所当然的，女人成功则是异类。但事实是，最近几年，我们发现原来被看作男人专属的职位正在由越来越多的女人充当。这不仅迫使社会重新看待女性领导的问题，而且要求职场文化作出相应的变革。女性领导正在引导一场社会变革。

　　纽约华尔街夜景。以前，这里曾被认为是男性的舞台，如今越来越多的女性也跻身其中。

　　如今，你会发现，身边的女外科医生、女警官、女经理、大学女校长、甚至女议员、女外交官、女总统越来越多了。总之，越来越多的女性成为了本行业耀眼的明星。

　　毋庸置疑，随着教育背景的提高，女性正在人类生活中拥有持续增长的权力。现在，美国一多半在校大学生是女性，医学院和法学院中的女生也占到了一半。由女性掌管全美最负盛名的大学，甚至是像麻省理工学院（MIT）这样的大学，也不会太遥远了。女性在一些领域，例如电影，是十分重要的群体。不过，在其他一些“传统上”由男性垄断的领域，情形也在发生改变。索尼公司的管理者阿米·帕斯卡尔说：“没有什么工作是女人从事不了的。”

　　不可否认，也有一些负面的声音。去年，哈佛大学校长萨默斯就曾提出了“女性在科学领域天生弱势”的“断言”（他已经为他的言论道歉）。我们也经常读到一些有关女性在顶尖的高等学府要成功需要付出更多艰辛努力的故事。不过，如今冲进职场的年轻女性中，许多人的母亲已经是出外谋生的妇女，她们“奋进”的势头已经势不可挡，只不过她们要面临母亲们曾经面对的难题———如何兼顾事业和家庭。“在美国，家庭和事业之间没有真正的平衡点。”女性问题专家玛丽·维尔森说，“你只能尽力做到最好。”

　　在美国，女性大规模地进入职场是30多年前的事。如今，有相当数量的妇女已跻身领导岗位。女性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与“

　　最近，《新闻周刊》走访了全美12位杰出女性，她们讲述了自己在个人生活和职业生涯中的故事，虽然她们的经历各不相同，但这些在各自领域取得成功并处于领导地位的女性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热爱自己的工作。从她们身上我们看到，她们正在引领着一场社会变革。

　　■人物

　　旧金山女守护神

　　旧金山年轻的市长加文·纽萨姆作出了一系列让人“惊异”的任命：把负责城市安全最重要的三个职位———消防局局长、警察局局长和地方检察官全部交给了三名女性掌管。她们以自己独特的工作方式守护着这座西部城市的安全，也改变了民众对女性领导人的看法。

　　市长新思维：职业与性别无关

　　旧金山市长加文·纽萨姆

　　保障公共安全是男人的事？但在旧金山，女性“垄断”了负责城市安全最重要的三个职位———消防局局长、警察局局长、地方检察官。

　　作为旧金山一个世纪以来最年轻的市长，38岁的加文·纽萨姆提拔了三位女性担当要职，她们是首位华裔警察局长方宇文（Heather Fong）、首位非洲裔地方检察官卡马拉·哈里斯（KamalaD.Harris）和消防局局长乔安妮·赫斯－怀特（Joanne Hayes-White）。负责城市安全最重要的三个机构全部由女性掌管，这在全美国相同规模的城市中还是头一遭。市长加文·纽萨姆的做法体现了新一代政客的新思维。他说：“我并没有刻意去选择女性。我是在找一个有能力的团队。”

　　的确，如今女性占据了旧金山大多数的领导席位。如果发生地震，紧急服务及国土安全局主任安玛丽·康罗伊（AnnemarieConroy）会负责协调救援工作；如果有人不幸去世，他（她）的死亡也可能引来女性验尸官。除了市长，群治安官和历来以男性为主导的县议会中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女性的身影。

　　纽萨姆的发言人彼得·雷冈说：“客观地说，警察局长、消防局长和地方检察官表现得都非常突出。对市长来说，这只是信心的问题。市长要集中考虑的是信心而不是性别。”

　　市长纽萨姆自己也说，旧金山公共安全的事务几乎全部由女性“打理”。他的理由是，在“后卡特里娜”时期，公众需要的是同情心、协作能力和实践能力，而这些他手下的女将们都具备。卡特里娜飓风告诉人们，在灾难中，公共安全“守护神”们要第一个做出反应，没有什么比互相协调、与民众沟通更要紧的任务了。这一点在卡特里娜飓风后尤其明显。“美国人喜欢留着平头刁着香烟的男人，觉得那样才够男子汉。”纽萨姆说，“但他们也喜欢结果。我总是很羡慕女性的能力，她们能肩挑数任、把个人私利放在一边、很少抱怨，最后解决问题。”

　　华裔女警察局长：方宇文

　　旧金山华裔女警察局局长方宇文出席记者招待会。

　　旧金山是许多美国西部片取材的地方，且几乎所有西部片都逃不出一个勇敢的男人凭借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村庄或者城市的俗套。也许当时的西部片编导没有想到，几十年后，这个城市的安全会交给一个女性来守护。

　　华裔女性方宇文（Heather Fong）已在旧金山警察局工作了27年。2004年1月，旧金山市市长加文·纽瑟姆提名她为旧金山警察局局长。3个月后，旧金山警察委员会一致通过对她的提名，从而使她正式成为旧金山警察局155年历史上第一位女警察局长，也是全美大都会城市第一位亚裔女警察局长。方宇文获得任命后，得到在场各方的鼓掌道贺和赞美，她的职责是统领旧金山2100多名警务人员，保护城市公共安全。

　　初次见面，很少有人会相信眼前这个身材偏瘦、喜欢安静、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女人是旧金山的“守护神”，相反，多数人都会认为她是一名学者或者图书管理员。但27年的警务生涯证明，她不仅是一名合格的警察，而且是一名出色的警务管理者。

　　49岁的方宇文是一名华裔女性，出生在旧金山唐人街，在家里，她和父母说广东话。她说，和许多亚裔家庭一样，父母们“并不认为执法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个理想的职业”。但是她们也没有阻止她。

　　方宇文1977年加入旧金山警队，当时旧金山刚刚开始招收女警察，她成为了旧金山历史上第一个华裔女警察，一干就是近30年。20世纪80年代，方宇文利用4年时间，以全工半读的方式，得到旧金山州立大学社会工作硕士学位。

　　她先后担任过街区巡警、警察训练学校导师及教官、虐待儿童案件调查员、青少年项目统筹毒品教育导师等。方宇文的双语背景，特别是她在旧金山轰动世界的“金龙酒家枪击案”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让她在短短12年之间，连续升迁7级。1993年，方宇文升至旧金山警察局副警长。2003年3月，警局发生前警察局长桑德斯等10名高层及警务人员被刑事起诉的事件，方宇文被任命为代理局长，成为旧金山史上职位最高的女警察。国际女警察协会主席特里·斯旺曾经这样评价她：“方宇文是一个非常好的警察局长人选。她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而且是通过实干一步步获得晋升的。”

　　旧金山是一个案件高发的城市，担任旧金山警察局局长对于方宇文来说，困难绝对不小。上任后，方宇文在警察局内部严肃纪律，改善技术措施，下力气消除警察局的腐败、服务社区。旧金山舆论评论说：“方宇文是一个人与人之间沟通桥梁的建造者，她使当地社区的居民携手努力，共同打造一个令人满意的治安环境。”

　　女消防局局长：乔安妮

　　旧金山女消防局局长乔安妮接到正式任命后接受市长纽萨姆的祝贺。

　　“人们以为这个工作需要结实的肌肉。”消防局长乔安妮·赫斯·怀特说，“但那是远远不够的。这个职业需要与人们充分沟通，在危机面前需要足够镇静。“

　　去年年底，一场三级警报大火夺去了3条生命。当乔安妮·赫斯·怀特半夜赶到市区着火的房子时，她发现几个居民蜷缩在人行道上，拒绝接受护理人员的治疗。用西班牙语轻声询问那些受到惊吓的幸存者后，她明白了：他们是非法移民，12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住。当时一个床垫着火了，引起了火灾，他们害怕救助人员会把他们转交给遣送偷渡者回国的机构。赫斯－怀特向幸存者们保证不会这么做。然后，她叫来了一位会说英语和西班牙语两种语言的警察，继续安慰他们，为他们提供治疗。

　　今年41岁的乔安妮是一个有三个儿子的母亲，她是1990年进入消防专科学校的，两年前，消防局根据新颁布的法令开始招收女性消防员。此前，这个法令经过18年的“论证”才得以通过。乔安妮外表看上去像个运动员，完全符合消防员这个职业对体能的要求，因此，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消防员。

　　上任伊始，乔安妮就看到了旧金山“消防文化”长久以来的问题———消防员们常常豪饮。作为长官，她不仅批评违规者，还批评他们的管理人员。理由是，他们没能执行消防局对酒精和毒品“零度宽容”的纪律。

　　乔安妮说，为人母是她对领导1700名消防员最好的准备。当局长就和养育子女一样，“要有严格的纪律，划定清晰的界限、规则，还要对下属抱有期望。”在最近一场火灾中，一名消防员受了伤，乔安妮几乎每天都去看望她，直到她康复。为了增强部门荣誉感，她每天都穿着全套制服来上班，并要求她手下的官员们也这么做。

　　虽然乔安妮·赫斯·怀特在消防领域只有14年的工作经历，但市长纽萨姆认为她有领导的技巧。“我并不想提拔一个总是说‘我们有着辉煌的历史’的人，我要重用那些可以带领大家前进的人。”

　　非裔女地方检察官：哈里斯

　　非洲裔女地方检察官卡马拉·哈里斯正式赴任。

　　非洲裔的卡马拉·哈里斯今年40岁，出生在加利福尼亚的伯克利。她的父亲是牙买加人，母亲是印第安人，两人都是学者，也是民权运动的积极倡导者。如果有人因此误以为她是个“宽宏大量的人”那就错了。在奥克兰当检察官的时候，她从来没有遗漏过任何一个重罪案件，所有涉案人都被她送上了法庭。在旧金山犯罪最猖獗的街区，卡马拉成了受害者母亲们眼里的英雄。为了检举和取证的需要，她定期去走访她们。上任第一年，她就把重罪的定罪率从62%提升到了79%.

　　为了避免离开监狱的年轻犯人重新犯罪，卡马拉给他们创造了重新接受学校教育和职业培训的机会。“我们必须摒弃过去对待犯罪案件要么‘手软’要么‘强硬’的老生常谈。”她说，“我们要谈的是更聪明地对待案件。”

　　卡马拉·哈里斯所在的检察院和方宇文所在的警察局曾一度存在深深的“积怨”，两个部门的长期不和在2002年达到了顶峰。2002年11月，旧金山市3名警察，包括当时该市警察局局长费根的儿子，在下班之后因琐事引发群殴。为了掩盖事实，警察局阻挠外界调查，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演变成旧金山警察局长、副局长等10名高级警官全部被检察院起诉的丑闻，罪名是“妨碍司法公正”。尽管最后法官驳回起诉，但当时的警察局长被迫辞职，起诉他的正是卡马拉·哈里斯的前任。几个月以后，他的继任由于另一桩警察打人案也被迫下台。直到2004年，市长纽萨姆任命方宇文出任警察局长。

　　2004年，卡马拉刚走马上任就试图改善与警察局的关系。但开端是艰难的，因为当时正好有一名便衣警察被枪击身亡，警方要求对枪击者执行死刑，但作为民主党人，哈里斯不赞成这样做。哈里斯的决定激怒了警方。尽管当时双方关系紧张，但卡马拉和方宇文还是会定期见面。这一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告诉了她们所在的部门：执法工作必须继续。纽萨姆市长对两位女性保持的沟通给予了信任。她们不像她们的前任，数年里都不曾和对方讲一句话。

　　面对人们对于“女长官们”的质疑，卡马拉说：“按照过去的传统，公共安全和治安保障这样的职责并不会被赋予给女性。但当女性承担起保护安全的职责时，你会反过来想，为什么过去这些领导职位上不能有女性？”

　　女领导的法宝：沟通

　　卡伦－胡戈丝，美国公共外交副秘书。作为外交官，卡伦或许最能体会“沟通”对成功的重要性。

　　如果说有一个词在旧金山的女长官圈子里被一遍一遍地谈起的话，那就是“沟通”。“有许多方法可以调解和缓和局面。”方宇文说。她督促她手下的警官步行巡逻，以增加对邻里的了解。位于弗吉尼亚阿林顿的国家女性与警务中心主任玛吉·摩尔说，这种亲民行为也是其他大城市———比如波士顿、密尔沃基、底特律———女长官们所用的典型策略。“现代公安管理80%的内容是沟通、预防和管理。”

　　女性在消防方面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上世纪80年代涌现的第一批女性消防员如今已经完全具备了担任长官的资历。除了乔安妮·赫斯·怀特，美国其他一些城市，也出现了女性消防局长，如明尼阿波利斯、塔拉哈西、塔科马等地，在更小的城市中，女性消防局长就更多了。“今后几年这一数字还会增加。”女性消防服务公司的负责人特里斯·弗罗伦说，“消防部门已经体会到，更多样化的团队将在应对人类悲剧时提供给你更多的选择。”

　　在许多议题上，乔安妮·赫斯·怀特、方宇文和卡马拉·哈里斯需要一起处理。早在她们上任仅两个月的时候，赫斯－怀特就说：“在过去的60天里，我们3个见了好几次面。我认为这样的友谊是前所未有的。”

　　最近，赫斯·怀特和方宇文决定把经常应对同一紧急事件的警察和消防员放在一起进行训练。“这个独一无二的城市拥有一支同样独一无二而又卓有成效的领导队伍……在许多方面走在了前面。”消防局发言人皮特·豪说，“方宇文局长和赫斯·怀特局长所处的领导职位充满了困难。她们要面对不断变化的紧急情况、收缩的财政预算和越来越多的任务。这是艰巨的任务，但她们合作得很好。”

　　去年，当赫斯·怀特和方宇文带着她们的高级官员共进午餐来庆祝中国农历新年时，一大群人围到窗口外面看，以为他们发生了什么争执，甚至还有人来问她们聚在这里的目的。“我只好说：”伙计，放松点，我们只是在吃午饭。’“赫斯·怀特说。不过，在旧金山，女士们的这顿午餐可以救不少人的生命。

　　■访谈

　　女性应学会大声讲话

　　哈佛大学商学院社会学教授罗萨白丝·坎特接受《新闻周刊》采访

　　美国哈佛大学女社会学家罗萨白丝·坎特。

　　美国“脱口秀”女皇、传媒企业家奥普拉·温弗莉，大声说出来对她的成功表现尤为重要。

　　是什么使许多妇女裹足不前？是害怕在公众场合大声讲话！这就是学者罗萨白丝·坎特的观点。坎特是社会学家、哈佛大学商学院教授，曾经专门研究过19世纪的社会现象。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她的研究领域转向了现代美国企业文化。她出版了16本专著，最新的一本是《信心：在开始和结束时决定成败》。下面是《新闻周刊》记者丹尼尔·麦克吉恩对罗萨白丝·坎特的访谈。

　　问：“信心”在竞技场上体现得十分充分，它对男人和女人来讲有什么不同吗？

　　答：在竞技场，一个团队或是个人的成败很快就可以看出来，个人在团队中的作用和贡献也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说，竞技体育中涌现出的杰出人物男性要比女性多，因为他们更有攻击性。但在一个公司里，个人作用的显现则需要时间，长则数年，情况自然也就不同。但是，我在研究中发现，女性与男性一样渴望成功。

　　问：妇女会做出中断职业生涯而回家生孩子的决定，这样做对她们在职场上树立信心会有怎样的影响？

　　答：许多高学历和职业化的妇女选择了呆在家里照顾家庭、生儿育女，是很多原因造成的。但是，一些人远离工作也可能是开始怀疑她们自身的能力，也就是开始丧失信心。当她们离开了职场的博弈后又打算再次返回时，一定对杀这个“回马枪”是否容易充满疑虑，因为你必须重新学习很多东西，必须说服别人相信你的能力。因此，越是清楚自己技能在哪里的妇女越有信心。

　　问：在你的学生中，男生比女生更有信心吗？

　　答：我的学生中，女生往往聪明、雄心勃勃，在才华上与男生没有差异。不过，课堂讨论的时候，男生更易于开始一场争论，他们总是率先开口并争取更多的发言机会，这使他们在集体中显得更重要，而女生看起来有许多极好的想法要表达，只是她们过于“自律”。

　　问：“自律”表示缺乏信心吗？

　　答：信心代表着一个积极的态度和表现。如果你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能遭到批评就隐藏它，如果隐藏自己的想法你就不会去试一试，也就不会知道它可能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想法。我认识的每一个杰出女性都面临这样的境地：她出席一个会议，但身边男性占多数，她提出了一个关键的看法，但是最终被一个男人重复后就变成了他的看法。出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一个妇女怎样才能因自己的好想法而“加分”？当今社会，男性掌握着较多的话语权，使得很多妇女难以大声表达自己，我的目标是，我要鼓励更多的妇女大声讲话。

　　本报记者 李经 综合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