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显示半数日本人认为日本有卷入战争危险

2006年1月，日本自卫队赴美，与美军进行协同演练。

　　二战结束以后，日本人对“战争”这个词一直讳莫如深。反战题材是各类文学创作的主题，连相关法案的名称也尽量避免给人们带来直接刺激。如涉及日本参战权的“有事法制”；指导国民战时避难的《国民保护法》；协助、支持美国的《反恐特别措施法》和《支援伊拉克重建法》等。现在，日本似乎少了很多顾虑，媒体推出战争系列专辑；《战争论》、《战争复权术》等书籍成为读者新宠；战争题材的电影开始吸引大量年轻人；自卫队赴美演练夺岛战成为“大众话题”……

4月29日，日本内阁府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45%的被调查者认为日本有卷入战争的危险，这一比例创历史新高。那么，日本真的面临战争风险吗？

　　日本年轻人对战争很好奇

　　日本内阁府从1969年开始进行“自卫队、防卫问题舆论调查”，每3年进行一次。其结果作为日本国民意识的“风向标”而备受关注。这个调查中有一个固定问题，即被调查者是否认为日本有卷入战争的危险。1975年，认为有危险的人占总数的15%；2000年为30.5%；2003年达到43.2%；今年是45%，加上32.6%的人认为“不能说日本不会卷入战争”，那么，有77.6%的人认为日本面临战争风险。至于产生这一结果的原因，调查显示，日本人普遍认为目前国际上存在着紧张和对立，而且联合国的机能不够健全。具体威胁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朝鲜半岛局势不稳定；二是国际恐怖分子活动频繁；三是中国军事现代化和积极的海洋活动。这三个问题是日本人提起国家安全时最为关注的热点。如果数字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看看日本社会，就会令人印象深刻。

　　去年以来，战争题材的影视剧在日本悄然升温，日本各大电视台竞相推出与战争有关的纪录片、专题片和电视剧，日本电影界也没闲着。去年8月，一部名为《亡国的宙斯盾》的电影在日本公映。影片改编自福井晴敏的同名小说。福井晴敏虽然只有30多岁，但他的这部小说获得了3项日本文学最高奖，长时间占据同类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销售总量高达58万册。小说讲的是某国特工劫持了日本海上自卫队的宙斯盾舰，他们将舰上的所有导弹对准东京，并以此要挟日本政府。在政府受到法律“限制”，“无所作为”的时候，舰上的自卫队员与敌国特工展开殊死搏斗，最终夺回了战舰。电影上映的前两天，有22万人前往观看。观众看完电影后，或多或少地对自卫队“只能守不能攻”的处境表示担忧。去年年底，以二战为背景的电影《男人们的大和号》在日本上映，第一天共有12.5万人前往观看，有的地方座位不够，一些年轻人宁可站着看。除此以外，有关战争的书籍也逐渐成为读者的宠儿。如《新战争是什么？》、《战争复权术》等等。今年，继《读卖新闻》推出战争系列专辑之后，4月30日，《朝日新闻》也推出新的有关反省战争的专题——“直面历史”系列。第一部就是“解读东京审判”。

　　在日本，文化现象往往脱胎于政治运作。去年年底，日本出台《市町村国民保护计划》，假设日本一旦遭遇导弹袭击、恐怖分子和敌国特种部队攻击，以及敌军大规模登陆，国民应如何逃生。今年1月，日本自卫队又远赴美国演练夺岛战，为从敌军手中夺回日本岛屿作准备。至于日本近年来举行的单边和双边军事演习就更多了。在这种气氛的熏陶下，日本国民的危机意识越来越强，而年轻人则对战争感到好奇、对“国家意识”感到好奇。

　　两股思潮搅动日本

　　日本民众对战争风险的担忧只是一种表象，其背后的两股思潮更值得关注：一是“国家意识思潮”。在这次调查中，有一个问题是“是否有必要教育国民保持守卫国家的情操”。其结果是65.7%的人表示认同。在日本国内，近年来主张“弘扬日本光荣的时代”已经来临的论调不断出现。4月28日，《教育基本法修正案》经内阁会议通过提交国会众议院审议。日本《教育基本法》被称为“教育宪法”，1947年生效以来，从没被修改过。4月13日，联合执政的自民党与公明党经过协调，避免了“爱国心”等敏感字眼，两党的最终妥协案中使用的是“爱护我们的乡土”这类词汇。众所周知，二战前，日本民众曾受军国主义的驱使，将“爱国心”与日本当时的侵略扩张政策挂钩。因此，对国家的感情在战后的日本长期属于讨论禁区。如果该法案在众议院得到通过，对日本国民的影响将极为深远。

　　二是“海权论思潮”。近来，日本学术界的海权论思想重新抬头。日本4月份的《呼声》杂志刊登了学者松村邵的一篇文章——《海洋国家日本的军事战略》。文章指出，海洋国家与大陆国家不同。大陆国家为获得更多资源进行领土扩张，海洋国家以交易为生，追求交易范围的扩大；大陆国家在战争中消灭敌人，占领敌方领土，海洋国家作战的目的是通过掌控制海权，获得对商业圈的控制。二战前，作为岛国的日本，其实走的是“大陆国家”的路线。战败之后，日本实施“海洋国家”战略。具体做法是通过与美国结盟，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致力于经济外交。冷战结束后，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特别是中国的发展，该战略又被注入了新的内涵。日本防卫战略专家和亲美的国际政治学者主张，在强化日美同盟的同时，把对付大陆国家的正面威胁放在国家战略的优先位置。

　　对于日本国内的海权论思想及其政治主张，周边国家应保持足够的警惕。因为，这种思想认为，当大陆国家向海洋国家提供交易场所时，双方关系稳定，竞争在海洋国家之间展开。如果大陆出现强大国家，贸易受到限制的时候，对海洋国家来说就构成了致命的威胁。

　　“民意”受到了日本政治势力的“培养”

　　上述两股思潮和日本民众对国家安全的担心，其实主要是日本政治势力通过影响舆论，借事造势产生的效果。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日本研究所的学者刘军红指出，从表面上看，一些事似乎与日本国内战争威胁感的上升有关。如“9·11”事件之后，国际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因素的影响大大增加；同时，东亚地区原本就存在的传统安全对立因素不但没有消除，反而在与日本有关的问题上还有所加强。但实际上，日本的安全环境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9·11”事件之后，恐怖主义对日本的现实威胁根本就不大，一个最典型的例证是，国际资本避险，大量选择了日本。这表明在新的国际形势下，恐怖主义和反恐斗争没有导致日本的地缘政治风险上升。至于朝鲜半岛问题，从日朝现有的军事力量对比来看，朝鲜对日本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中日之间，中国明确要走和平发展道路，就拿东海油气开发问题来说，中国也主张以政府、企业之间的和平、合作方式来解决。至于台海问题，国际社会也认为发生军事冲突的概率不高，对日本更谈不上有什么现实威胁。

　　恰恰是日本一批主政的政客在刻意利用国际局势制造周边紧张气氛，并通过日本舆论，蓄意营造出日本受到多种军事威胁的氛围。日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刘军红说，战后，日本走了一条和平发展的道路，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提“国家意识”，日本民众就会想到原来的“军国主义”，想到战争威胁。日本偏右的势力认为，这种状态大大削弱了日本的国力，使日本不能够用军事力量来“捍卫”所谓的“国家主权和利益”，所以必须重新唤起“国民的国家意识”，而没有什么比“领土意识”、“军事威胁”更能有效地实现政治煽情，来达到这个目的了。这次内阁府的民调反映出，日本政治势力操纵媒体形成舆论的能力确实非常强，借事造势已经取得了很强的效果。在小泉执政的这5年间，日本连续通过了很多和军事有关的法律，战争立法体系几乎已经形成。现在，日本离用对外军事干涉来作为外交手段只有一步之遥了，而那是日本偏右的政治势力制造战争威胁的根本目的。日本长期以来唯一有效的外交干涉手段只有政府开发援助(ODA)。改变这种状态是日本梦寐以求的。“一步之遥”指的是日本修改《宪法》和《教育基本法》，那是日本对外军事干涉合法化的最后障碍。现在的民调正好可以被当成所谓的“民意基础”，使一些扩张性的政策出台更加容易。

　　日本社会的保守化倾向在加速发展

　　这次调查体现出的一个很大特点是，日本社会的保守化倾向在加速发展。日本政治中保守政党和革新政党“对立轴”的缺失，是日本舆论保守化的政治诱因。小泉执政时期，政治的保守化与舆论的保守化相互作用、互为倚重的力学关系显现得淋漓尽致。尽管小泉今年9月卸任，但“小泉效应”仍将在一定时期继续存在。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是，一位20多岁的日本女性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于日本国民对国家安全的态度她感到很吃惊，因为像她这样对过去和现在的战争都不了解的人还大有人在，不过，考虑到目前朝鲜核危机等问题，她说也许她也该关心一下战争问题。▲本报驻日本特约记者 孙秀萍 张莉霞 本报记者 程 刚 雍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