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与不说的艺术：俄年度国情咨文里的别样普京

　　普京总统每年一度国情咨文的发表是俄罗斯政坛的一件大事。

　　以往的俄罗斯总统国情咨文起草者曾经对我介绍：总统的国情咨文一般选择最为迫切的问题进行分析与陈述，但不求面面俱到。换言之，在说什么和不说什么的分寸上，总统办公厅的笔杆子们是要花极大工夫的。在普京今年国情咨文中，他相当明确地把关注民生和加强国防这两件事情作为最重要的国家战略提了出来，作了前所未见的充分发挥。

　　有一些评论家认为，普京总统在他的年度报告中，甚至没有使用1990年代以来乃至最近还一直在谈论的话题和使用的语言。

　　到底如何来理解普京总统今年的别样表现呢？熟谙柔道的普京总统是否在他的内政外交中施展了避实就虚的战术呢？

　　家庭与军队：强国之道

　　在2006年的报告一开头，普京非常明确地表示，今年依然将坚持把事关国民生活质量的社会经济政策问题作为最近十年的首要工作来做。

　　而事关民生问题的当务之急，在普京看来乃是人口问题。普京特别介绍了向第二胎母亲大力提供政府优惠政策的具体细节。俄罗斯评论家认为，普京强调对于妇女，儿童和家庭的关照，表面是社会政策领域的一项新举，但实质上颇有保守主义强调传统价值的风度。

　　作为解决影响国家竞争力的另一方面，普京在国情咨文中所强调的是富国强兵。

　　非常值得关注的是，普京对于当前整个国际局势的评价。其一，普京认为，大国之间，特别是拥有核武器的大国之间的军备竞赛远没有停止，“甚至变本加厉”，口气之严厉前所未见；其二，普京强调，美国是一座堡垒，美国的国防开支几乎是俄罗斯的25倍。但是，这样“很好，很好，这就意味着我们也将把自己的家园建设得更加坚固可靠”，在普京不无讥讽的语调中，人们可以感受到，一种与以往相比大有不同的对于外部世界的看法正在形成。然后，普京话锋一转，他列举了在1999年车臣战争中，俄罗斯军队是如何面临训练与装备不足的窘困局面，他甚至透露了1990年代以来俄罗斯再也没有建造过一艘战略核潜艇。作为俄罗斯军队与国防发展的目标，普京强调，要建立一支能够同时应付全球性的和地区性的战争，甚至是几个地区性冲突的俄罗斯军队。为达此目的，普京号召增加军事预算，以先进科技为动力营建俄罗斯国防，在2008年之前将三分之二的的俄罗斯军队建成职业军队，以及建立控股公司以发展俄罗斯的军事工业。

　　一边是加强国防与军备，一边是健全家庭与提倡生育；一边是希望进入强国的行列，一边是希望在社会政策领域提高俄罗斯的地位。换言之，一边是强调爱，另一边则强调的是强权，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社会-保守主义”的意识形态路线。

　　普京的“先发制人”战略

　　但关于俄罗斯国内政局的发展，普京却是惜墨如金。

　　在普京的视野中，国内政治的突出问题还是国家建设和社会领域之间的失衡。他坦率地承认，1990年代初以来千百万人曾抱有极大期望，但是无论是国家还是商人都没有使人民的愿望得以实现。以至于人民对于个别的国家机构和大商人只具有很低的信任度。

　　有人认为，普京的这一态度是其国内政治战略中的“先发制人”的一个鲜明体现。也即无论是对于现政权的左翼还是右翼的反对派来说，都起到了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预防作用。

　　在右翼看来，普京与先前的一个很大的区别，是没有重复那些一般自由派也沿用的政治口号。俄罗斯一些资深评论家的观点是，普京甚至表达了一种“反自由主义”，或者说是“非自由主义”的立场。这是与历年的国情咨文，甚至是与普京最近不久的许多政治表态的一个很大不同点所在。他只是简单提了一下公民社会、私人所有权以及实行民主的重要性，更多的是表达了他准备毫不动摇地继续他打击寡头的政策。

　　尽管普京只是含蓄地提了一句，某些国家机构和大商人只具有很低的民意信任度，但其中却包含了对当前整个国家政治结构中一些关键问题的洞察。民意测验表明：作为下议院的国家杜马仅享有31.8%的低支持率，62.2%的居民表示完全不相信或者几乎不相信杜马。相形之下，完全相信或相信总统的人却有74%。这样一种反差为普京进一步推进国内机构改革作出了铺垫。

　　普京的隐而不露

　　有几个引起外部世界极大关注的问题，普京只字不提。

　　一是关于美国副总统切尼在近日对于俄罗斯国内民主状况的尖锐抨击。本来，国际媒体都等着普京在他的国情咨文中全面回击，但普京却未对此有片言只语的评论。其不动声色使国际舆论多了一层悬念。

　　二是今年6月即将要在莫斯科举行的西方八国首脑会议。这是俄罗斯自1990年代成为八国集团的成员国以后第一次担任主席国。西方工业国家早有大量的研究与预案，研判如何应对俄罗斯作为主席国的对策。特别是去年年底俄乌之间的

　　一部国情咨文，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报告。说，少说，或不说，尽显一个国家政治文化的成熟程度。从这个角度而言，尽管转型中的俄罗斯在社会实际的运行过程中还有着各种困难，但是，政治领导人物的眼光、气度与谋略似乎已经显示，俄罗斯有可能重新进入大国竞争的新境地。(冯绍雷 作者为华东师大国际关系与地区发展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