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观察：结束关塔那摩悲剧的第三条道路

　　美国众多瞩目的穆萨维审判案开启了美国知识分子针对恐怖分子嫌疑人的审判方式新一轮的激烈讨论。自5月中旬以来，国际社会呼吁美国关闭关塔那摩监狱的声浪不绝于耳，美国总统布什5月25日承认阿布格里卜监狱虐囚事件是美国“迄今犯下的最大错误”，他坦言，不知如何解决触动国际人权组织的另一个焦点-关塔那摩这块“烫手山芋”。为此，华盛顿的宪法专家脑筋动得显然较布什智囊和美国国会快一些，提出了介于联邦“刑事法庭”和“特别军事法庭”(military tribunals)之间的“第三条道路”――“军事法庭”(court mart

ial)。

　　“关塔那摩湾监狱已经变成一个负担。”华盛顿智库加图研究所(Cato Institute)专职法律事务的副所长罗杰·皮隆博士(Roger Pilon)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它背后的问题是，反恐战争不是一般的战争，但另一方面又比一般的刑事案件更严重，这使得布什总统难以平息(clamp down)这场战争。”

　　刑事法庭不足以关闭关塔那摩

　　自5月中以来，关塔那摩湾监狱不断窜入美国新闻热点，先是5月18日，两名遭拘留的嫌疑犯自杀未遂，同日另一群囚犯则假冒犯人要上吊，乘势袭击前来抢救的监狱警卫；截至5月29日，关塔那摩狱中约460名遭羁押的嫌疑犯中，已有75名在进行绝食抗议。关塔那摩监狱人犯的惨况也引来国际社会的极大关注，国际组织包括联合国反酷刑委员会(UN Committee against Torture)、英国总检察长戈德史密斯勋爵(Lord Goldsmith)以及一名澳洲高等法院的法官，都在近日呼吁美国关闭这个早已成为美国反恐战中一大污点的“黑幕”。

　　布什总统自己日前在接受一家德国电视台的访问时，也表达了关闭关塔那摩湾监狱的意愿，但他说，美国必须先决定这些囚犯究竟得送往刑事法庭(criminal courts)受审，还是接受美国设在关塔那摩湾的战罪法庭(war crime tribunals)的审判，其中后者是由“军事委员会”(military commission)成立的。

　　美国宪法专家皮隆认为，两种法庭都不能有效地处理被美军拘禁在关塔那摩湾监狱多年的所谓“敌方战斗人员”(enemy combatant)，原因是这些人并非国际公约定义之下的传统战争罪犯，所以战犯法庭并不适用，但他们又与一般刑事法庭的被告不同，因为许多被起诉者并没有实际的犯罪事迹，只因为同国际恐怖组织有牵连，可能有密谋对美不利的意图，就足以被控，甚至深陷囹圄。

　　“在克林顿时期，美国政府将恐怖分子当一般刑事罪犯处理，布什政府则将他们视为战犯，但又不能明确地定义其身份，关塔那摩监狱的存在更加剧了这个问题。”皮隆表示道，“布什政府建立战犯法庭处理这些囚犯，也是一大失败。”

　　从刑事法庭的统计数字上来看，刑事法庭好像很成功。在美国企业研究所(AEI)予5月24日举行的一场关于审判恐怖分子的座谈会上，美国司法部副部长保罗·麦纳提(Paul McNulty)亲自莅临演讲，将司法部通过联邦刑事法庭审判美国拘捕到的恐怖分子嫌疑人的“丰功伟业”着实“歌颂”了一番：“自9·11以来，我们在全美45个地方法庭上，总共起诉了435名恐怖分子嫌疑人，其中253人被定罪，剩余的多数人正在等待受审。”

　　然而，穆萨维一案却大大地暴露了美国联邦司法体制下刑事法庭不足的一面。由于刑事法庭的审判过程必须摊在阳光下供一般大众检视，穆萨维借“法庭舞台”大肆宣扬其反美理念，不仅将这个审判过程搞得像马戏团一般荒腔走版，更重新掀开美国公众对9·11事件的旧疮疤，使得美国司法界人士对于刑事法庭审理恐怖分子的做法产生严重怀疑(详见《华盛顿观察》周刊 2006年第17期：“穆萨维审判终结，9·11阴影仍在”)。

　　专家：战犯法庭是一大失败

　　至于由布什总统一手建立的军事委员会，以成立特别战犯法庭的方式审判这些恐怖分子嫌疑人，更是备受美国宪法专家诟病，他们认为这种法庭流于形式，被告的权利几乎完全被剥夺，审判方式早已不符时代潮流。

　　“关塔那摩湾监狱已经成为司法的大黑洞，需要实质上的改变。”乔治敦大学法学院教授尼尔·凯泰尔(Neal Katyal)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在关塔那摩湾设立的特别战犯法庭更是完全地失败，审判的法官(4名军官)由总统挑选，不需经过国会的审核，被告的权利更是没有保障。整个审判过程从头到脚，完全由布什总统一手掌握，这种军事审判不过是‘假审判’罢了。”

　　由布什总统设立的军事委员会审判庭中，被告没有权利获知控方提出的证据，控方甚至可以提出“秘密证据”，使得被告无法反驳。此外，控方可以使用通过酷刑和极端审问方式得到的证据或口供；被告也没有自由选择辩护律师的权利，而必须选用美国国防部核准的律师。更荒谬的是，国防部长有权做最后的审判裁定，而拉姆斯非尔德曾公开表示，即便法庭最后判定被告无罪，也不能保证此人就能获释。

　　凯泰尔曾经在克林顿时期担任司法部副部长的国家安全顾问。目前在乔治敦大学任教的他，也成为一名关塔那摩湾监狱羁押已久的嫌疑犯――萨利姆·艾哈迈德·哈姆丹(Salim Ahmed Hamdan)的首要辩护律师。哈姆丹被羁押和起诉的原因是，美军方指称他是本拉登的司机兼保镖。凯泰尔说，在军事委员会设立的法庭上，曾发生过被告在预审法庭上就被赶出法庭的事件，原因是控方引用“被保护证人”的证词，证人出庭作证时，被告只好被“请出场”。

　　“所有的被告都应该有正面面对其指控人的权利。”凯泰尔表示道，“更何况在这种法庭上，终身监禁和死刑都是判刑的选项之一。”

　　制度内的军事法庭才是解决之道

　　目前监禁在关塔那摩监狱的460名人犯中，仅有10人正式受到军事委员的起诉，进入审判阶段，其余数百名人犯还在苦等遥遥无期的审判日。

　　“更适合于审理这些‘敌方战斗人员’的是已经存在于美国司法体制中的‘军事法庭’(court martial)。”皮隆指出，“军事法庭除了一般时候用来审理军人犯罪案件外，也可以用来审理战俘(war prisoners)。此外，军事法庭的法官虽是总统提名，但必需经过国会的同意。”

　　有了国会监督这层保护伞，军事法庭免除了成为总统“一言堂”的危险。凯泰尔更进一步解释说，在军事法庭之下，被告既是战俘，就必须受到《日内瓦公约》的保障，其待遇应如同美国自己军人受审时所享受到的一样；此外，在向大众公开的刑事法庭之上，控方往往对出示机密资料或传唤受保护证人有所顾虑，但在军事法庭上，所有的法官和审理人员都必须事先通过背景审查(security clearance)，所以与国家安全相关的机密情报不会有泄漏之虞。

　　于1949年签订《日内瓦公约》第三部约定，所有战俘，不论是否参与战役，都应受到人道的对待。但布什政府将“敌方战斗人员”定义为“非法战斗人员”(unlawful combatant)，因为他们没有着军服，无法从远处辨识，如同游击队员(guerillas)一般，因此也不受《日内瓦公约》的保障。

　　虽然美国的宪法专家已经提出了解决之道，但是这个机制能否实行，端看美国政府是否忧心解决问题了。皮隆最后不忘对布什政府和国会“耳提面命”一番。

　　“布什政府可以，却没有让这个审判方式成为选项之一。军事委员会下的战犯法庭，完全没有受到国会指导原则的监督，但离9·11已有4年多，国会也无视审判恐怖分子这块漏洞，任由现状继续恶化下去。由此来看，布什政府和国会都有失职之处，”皮隆表示道。

　　皮隆最后也感叹：“问题在于我们面对的不再是一般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从许多方面来说，我们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徐琳，《华盛顿观察》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