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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祈祷在延续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07日08:34 新华网

  2005年11月3日巴勒斯坦人开斋节这天,12岁的巴勒斯坦男孩艾哈迈德·哈提卜倒在以色列士兵枪下。

  2006年6月,以色列女孩萨玛赫·加德班邀请艾哈迈德一家参加聚会。原因只有一个:她体内跳动的心脏曾经属于这名与她同龄的巴勒斯坦男孩。

  穿越铁丝网

  艾哈迈德的父母伊斯梅尔·哈提卜和阿卜拉带着5个孩子站在位于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城市杰宁出口处的以军检查站,面前是高大的铁丝网、水泥墙和瞭望塔。尽管前一天已经得到出城许可,但一家人谁也不知道还要等上多长时间。

  前来采访的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记者克里斯蒂娜·图米有些忍不住,上前询问一名以军士兵:“你知道这对夫妇的儿子被以军打死后,他们又把孩子的器官捐献给了6名以色列人吗?”

  沉默。

  “你有没有家人正命悬一线,盼望着器官移植?”

  沉默。

  “你和你的同伴们如此对待这个家庭就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图米提高了嗓音。

  依旧是沉默。图米看到钢盔下这名年轻士兵的眼神闪烁不定。

  伊斯梅尔一家最终在苦苦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得以“顺利”通行,去参加以色列女孩萨玛赫的聚会。半年多以前,艾哈迈德被以军“误杀”后,伊斯梅尔夫妇把艾哈迈德的心脏捐献给了萨玛赫。

  萨玛赫一家居住在以色列北部加利利湖畔的德鲁兹村庄。应邀参加聚会的还有移植了艾哈迈德一只肾脏的5岁贝都因男孩穆罕默德·卡布阿和他的父母。这两个家庭都属于以色列少数民族,与主流的犹太人在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上差别迥异。

  伊斯梅尔夫妇一路都沉浸在对儿子艾哈迈德的怀念中,不停谈论着艾哈迈德对绘画和吉他的喜爱。当萨玛赫和穆罕默德的父母把两个健康的孩子领到伊斯梅尔夫妇面前时,所有人突然间都沉默了。萨玛赫哥哥忽然唱起一支歌,感谢艾哈迈德挽救了妹妹的生命。紧接着是一系列事先排演的纪念活动:全村游行、代表发言……

  伊斯梅尔一家回到杰宁难民营家中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伊斯梅尔却怎么都睡不着。应米兰一个和平会议的邀请,他本该第二天一大早远赴意大利,与那里的和平组织商讨成立一个器官捐助爱心组织,帮助巴勒斯坦人解决医疗难题。可直到前一天晚上,他还没有得到以色列方面准许他离开难民营的许可。

  伊斯梅尔对意大利之行还抱有一点私心。他希望大儿子穆罕默德能在慈善家的帮助下到佛罗伦萨完成学业。

  “我想让我所有的孩子都去国外念书,”伊斯梅尔说,“我希望穆罕默德通过学习完成他弟弟的心愿,而不是去复仇。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变成一名武装人员。”

  恩人还是敌人

  其实,收到萨玛赫聚会邀请的还有接受艾哈迈德器官移植的4个犹太家庭。他们却无一例外地爽约。

  居住在以色列耶路撒冷附近拉马特什洛莫定居点的女孩梅努赫今年4岁了,一头金色卷发让她人见人爱。一年半以前,梅努赫患上急性肾功能衰竭,不得不一周进行3次透析,肾移植是让她永久摆脱病魔的唯一方法。

  去年11月6日,也就是艾哈迈德不幸身亡一天后,梅努赫的母亲托娃接到了医生发现匹配供体的电话。“我激动地哭了,那是快乐的眼泪,”托娃回忆说。几小时后,梅努赫成功接受了肾移植手术。

  对于捐助者艾哈迈德和他全家,托娃相信那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作为一名正统犹太教徒,梅努赫的父亲雅科夫却在手术后公开表示希望“肾脏来自一名犹太人,而不是阿拉伯人”。

  雅科夫的说法激怒了巴勒斯坦人和不少以色列人。面对指责,雅科夫回答说接受采访时,女儿还在躺在病床上,自己心慌意乱时的表态事后已被忘得干干净净。

  当时隔6个月后再次问起雅科夫对女儿成功移植器官的感受时,他承认自己当时并非真正感激艾哈迈德父母的所做所为。“你知道他们(阿拉伯人)是敌人,想做坏事情。而现在又在捐赠器官,”雅科夫这样说。“他们(艾哈迈德的父母)当时真的没什么选择,”雅科夫的妻子托娃在一旁应和。

  雅科夫坦言,自己的观点和早年当兵时的经历有很大关系。对于高中毕业去服兵役的他来说,学习如何辨认冲突中身亡的以军士兵身份是一堂必修课。“这里的状况很艰难。”雅科夫说。“没错,”托娃接过话来,“一方面我们心存感激,另一方面他们(巴勒斯坦人)仍旧在继续着恐怖袭击。”

  与雅科夫夫妇持相似态度的人并不在少数。由于在意他们所居住的正统犹太教社区人们的态度,接受艾哈迈德双肺移植的犹太少女一家拒绝接受《星期日泰晤士报》记者图米的采访,也不愿公开身份。移植了艾哈迈德部分肝脏的57岁犹太女子伊娜·鲁宾斯坦则这样向图米描述自己的感受:“器官来自谁并不重要。我不想知道……只希望能获得肝脏……我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很悲伤。”

  生命垂危的伊娜去年11月接受了部分肝脏移植,但手术并不成功。伊娜在10天后又接受了一次成功的移植手术,她的生命才得以延续。“发生在这个男孩(艾哈迈德)身上的事情让人惋惜,我也很感激他的父母,”伊娜承认说,“但是我真正想感谢的人是那些挽救我生命的医生。”

  在4个接受艾哈迈德器官的犹太家庭中,只有阿纳特和阿蒙·贝通夫妇愿意参加萨玛赫一家发起的聚会,对艾哈迈德父母表示感谢。只是由于还处于守丧期,他们无法真正前往。

  贝通夫妇年仅7个月的小女儿接受了艾哈迈德另一部分肝脏。看到希望的贝通夫妇将女儿命名为奥舍,希伯来语意为“快乐”,还把女儿的照片贴满了位于以色列北部城市阿科的家中。但这次手术仅仅延长了女孩2天的生命。“太可惜了。如果我的女儿能够因为艾哈迈德的肝脏活下来,我会觉得很骄傲,”母亲阿纳特说。

  阿纳特说,如果她去参加聚会,一定会向艾哈迈德的母亲道谢,告诉她,艾哈迈德让5个人获得了重生。父亲阿蒙说:“我们的朋友有阿拉伯人也有基督徒。我们需要和平。肝脏来自一名巴勒斯坦男孩我们一点也不介意,我们一样都是人。”

  “误杀”艾哈迈德

  对于以色列士兵射杀艾哈迈德的原因,以军解释说误以为艾哈迈德手拿的玩具枪是真家伙。可艾哈迈德的小伙伴却不这么说。

  2005年11月3日恰逢巴勒斯坦人开斋节。像每个孩子一样,过节的兴奋让艾哈迈德早早就起床去清真寺做祷告。懂事的艾哈迈德祷告归来后忙着帮妈妈煮热茶、做早餐。“他是最能帮我做家务的一个孩子,”母亲阿卜拉回忆艾哈迈德时心疼地说。

  那个开斋节艾哈迈德有个愿望:希望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领带。尽管父母告诉他过节期间商店关门,艾哈迈德还是忍不住自己去看了看。

  在杰宁难民营的小巷子里,艾哈迈德遇见了小伙伴提希姆。商店如大人所料关门上锁,旁边围观的人群却引起了两个小朋友的注意。

  踮着脚尖,艾哈迈德看到街边废墟上一群孩子正在玩“军队和阿拉伯人”的游戏。2002年,以军进入杰宁难民营造成52名巴勒斯坦人死亡,这个游戏因此得名。

  不甘寂寞的艾哈迈德和提希姆立刻加入了游戏。艾哈迈德扮演阿拉伯人,提希姆的角色是士兵。角色不同可以从装扮上清晰区分:提希姆扛着玩具枪,艾哈迈德手拿石块。

  没有人能料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游戏在上午10点突然变成了可怕的事实。

  就在这天清晨,一小股以军士兵潜入杰宁难民营抓捕一名巴勒斯坦武装人员。消息传开后,巴勒斯坦人占据了以军部队附近房顶上的制高点,越来越多的巴勒斯坦青年向这一地区集中。此时正在兴头上的艾哈迈德和小伙伴们却浑然不知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为控制局面,以军增援车辆陆续赶来。巴勒斯坦武装人员的子弹击中了一辆以军吉普车,孩子们开始向士兵投掷石块。

  提希姆不知道艾哈迈德为什么突然跑出了他们玩耍的废墟掩体,只记得看到艾哈迈德在枪声中一下子倒了下去。吓坏了的提希姆情急中把手里的玩具枪向艾哈迈德倒下的地方扔过去,然后撒腿就跑。

  紧接着,一个大些的男孩抱起头部和腹部中弹的艾哈迈德向医院跑去。以军士兵则从130米开外的汽车那里上前拣起了被提希姆扔掉的玩具枪。

  难民营医疗条件实在有限,根本无法医治艾哈迈德的严重枪伤,艾哈迈德的父母只得求助于孩子的舅舅穆罕默德。由于穆罕默德是生活在以色列地区的阿拉伯人,艾哈迈德才得以被送往以色列医院接受治疗。因为没有许可,艾哈迈德的父母无法探望生命垂危的儿子。在两人第二天得到许可赶往以色列海法市的医院时,艾哈迈德的生命只剩下不足24小时。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成为世界多家媒体的头条新闻:艾哈迈德的父母决定把儿子的心脏、肝脏、肾脏和肺器官捐赠给6名以色列人。时任以色列副总理的埃胡德·奥尔默特称赞他们的做法是“为以巴之间建立更深层联系和善意氛围的表示”。

  在一轮感人至深的报道之后,艾哈迈德的故事很快被人们忘记了,继续的是巴以之间永无休止的暴力循环。艾哈迈德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他的最后一个开斋节。

  “我们都是父母”

  在艾哈迈德死后的几个月里,以色列多个人权组织要求以军就艾哈迈德死因进行调查。这些组织说,以军当时并没有采取投掷催泪弹等驱散人群的措施,而是抠动了扳机,射出致命的子弹。

  在持续5年多的巴以冲突中,以军“误杀”并非首次。2000年至2006年5月间,共有3512名巴勒斯坦人和1005名以色列人失去了生命,其中包括695名巴勒斯坦儿童和119名以色列儿童。而在这3512名被打死的巴勒斯坦人中,有一半人死亡时并没有参与暴力冲突。

  冲突造就了仇恨,仇恨引发新的冲突。巴以双方在这个怪圈里周而复始地折磨着对方,也折磨着自己。一位9年前在自杀爆炸中失去15岁爱女的以色列父亲拉米·埃尔赫南向记者图米讲述了自己的痛苦。“有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在大坝上的孩子,一边呼唤着和平,暴力和仇恨的洪水一边漫上坝顶,”他说,“但我相信,当没有和平所付出的代价超越和平的代价时,和平就会到来。失去孩子就是任何父母所能付出的最大代价。”

  关于艾哈迈德到底是不是拿了让以军感到威胁的玩具枪,许多媒体并不十分关心。更多人把焦点放在了艾哈迈德父母为何愿意捐出儿子的器官上。

  谈到自己决定捐献儿子器官的原因,父亲伊斯梅尔说,他的哥哥曾因患肾功能衰竭而缺少匹配器官进行移植,24岁时便离开了人世。所以,“当医生通知我,孩子已经离开我们时,我想起了哥哥”。

  “器官捐献给谁,这并不重要,”伊斯梅尔说,他希望捐献行为能够向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传递一个和平的信息:“让我们的心贴得更近,让和平离我们更近”。

  母亲阿卜拉回想起艾哈迈德生命中的最后几小时说,当时夫妇俩坐在病床前为艾哈迈德祈祷,身旁的一些犹太父母也在为自己的孩子祈祷。“我们在那里祈祷。这时一个犹太母亲走过来为我的艾哈迈德祈祷,我们也走过去为她的儿子祈祷。我们都是父母,都爱自己的儿女。我希望通过这个行动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别再夺走孩子的生命!’”阿卜拉说话时,把小女儿塔克瓦紧紧抱在胸前。(完)(高路 新华社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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