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买：惊天七声爆

　　石渝

　　一座说不尽的城市

　　7月的孟买，季风雨把整座城市变成了水乡。有消息称，这场持续了数日的大雨引发山洪，已经夺走了200多条生 命。而去年的情况更糟，有近1000名居民死于洪灾，孟买的法

院至今还在审理控告政府治理不善的行政诉讼。但居民们似 乎已经习惯了孟买低劣的公共服务设施，城市照样拥挤不堪，交通依旧混乱无序，下水道系统仍然发挥不出应有的功能。

　　孟买，300年前的小渔村已成为印度的经济大都市。如今，有差不多1／3的印度税收、1／3的印度GDP、印 度本土电影都源自这座位于印度洋西海岸、濒临阿拉伯海的城市。

　　孟买牢牢占据着印度经济首都的殊荣，也曾被称作亚洲金融中心，它集中了印度全国50％的现金流量、70％的股 票交易和60％的集装箱吞吐量。难怪有人说，印度没了孟买，就只剩下哲学了。孟买就是“小印度”。谁毁了孟买，等于割 掉了印度大象锋利的象牙。

　　“孟买”一词来源于葡萄牙文，意为“美丽的海湾”。16世纪初，古吉拉特邦苏丹将此地割让给葡萄牙殖民者，1661 年又被作为葡萄牙公主的嫁妆转赠给英国，后经不断疏浚和填充，成为小岛，并筑有桥梁和长堤与大陆相连。1995年11 月22日，印度联邦政府决定将其英文拼写由原来的“Bombey”改为“Mumbai”。

　　孟买是印度最大的海港和重要交通枢纽，素有印度“西部门户”之称。孟买港口有座拱形大门，它就是“印度门”， 是为纪念英国国王乔治五世1911年访印在此登陆而建造的。这座古吉拉特式的宏伟建筑兼有伊斯兰教和印度教的建筑特色 ，顶部四座塔楼遥遥可见，现已成为孟买市的标志。外来文明和本土文化通过“印度门”交融在这里。孟买就像是一口大锅， 什么口味的菜都能捞得出来。印度教、伊斯兰教、锡克教、拜火教、佛教、耆那教，各种宗教都在此生根，而同一教中各派也 在此衍生。更令人称奇的是，早在20世纪初，孟买就有62种语言和方言，连以民族杂居著称的开罗和君士坦丁堡都自叹弗 如。

　　教派林立，免不了发生冲突。就在今年7月9日，“湿婆神军”教派创始人的亡妻米娜泰的塑像被人损毁，激起了该 教派人士的愤怒，继而一场影响整座城市的骚乱事件骤然爆发，造成全城交通瘫痪。

　　当夕阳西下时，孟买城里有成千上万的流浪者们在大街的人行道上席地而卧，如军营一样成排的席铺贯穿整条大街， 那景象蔚为壮观。而衣不蔽体的乞讨者们则不知疲倦地在路口敲打着过往小车的车窗讨钱。

　　这时也是下班之后的交通高峰期。街上车流如织，行驶缓慢。孟买城铁虽然破旧不堪，但城西、城南等线路依旧是大 多数人上下班的选择。火车外观上看不出与运货火车有什么区别，多半都是闷罐车厢改装而成。除了价格昂贵的头等车厢和女 士专用车厢外，火车里一般都塞满了人，车门边也挂着人，甚至车顶上也爬满了乘客。

　　一名印度知名作家在其作品《孟买，吾爱》中写道：“在孟买，如果你沿着站台奔跑追赶火车，那么一定会有好多双 手从车厢里伸出，拉你上车，并且为你腾出一个落脚的地方。这些伸出来的手，可能来自一名印度教徒，也可能来自一名穆斯 林、基督徒，还可能来自一名婆罗门或是一名贱民……”

　　这就是孟买：在混乱中顽强地忙碌着；在繁荣中也把贫穷展露无遗……

　　厄运突降

　　7月11日晚，季风雨一会儿倾盆如注，一会儿淅淅沥沥。在孟买最著名的哥拉巴道市场、蔡胡市场和维多利亚车站 市场，人流开始往城西铁路的各站点靠拢，小商小贩们拖着蛇皮袋，准备乘坐火车赶回郊区的家。

　　在孟买城中心地带帝国大厦等商业写字楼里，人流如潮水般涌出来，有的开着自己的车子，汇入密密麻麻的车流中； 有的赶往公交汽车站；而大多数职员则涌进火车站台。

　　32岁的迪帕克女医师没有上头等车厢，而是坐到了女士专用车厢里。她的男同事们在头等车厢正透过车窗朝她挤眉 弄眼。

　　她们都是孟买大医院里拉瓦蒂医院的医师，有的从国外学成归来，有的从国内著名大学毕业。近几年来，随着印度经 济的腾飞，大批精英从海内外集聚孟买，梦想着在印度崛起的大好时机中寻找自我实现的更多机会。

　　火车开动了，缓缓驶离班德拉站台。此时正是印度时间晚上6∶20。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爆炸声把迪帕克女医师震得瞬间失去了听觉，她瞪大眼睛，只见一股冲天的火柱掀掉了头等车 厢的顶棚，头等车厢的车窗向外飞，她的两个同事也飞了出去，接着就是浓烟滚滚，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几秒钟后她恢复了听力，而传入她耳朵里的是几十米之外惊恐的哭喊声。火车还没停稳，就见有人爬出车窗不顾一切 地往外跳。她的周围一片混乱。

　　火车刚停稳，她便跳下车，拼命地跑向头等车厢。她是医生，一种职业的使命感驱使她不由自主地往呻吟方向跑去。 越来越多的普通舱旅客也跑向头等车厢，加入到救人和扑火的行列。

　　场面惨不忍睹。头等车厢里到处是被炸断的四肢，残缺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被炸伤的人个个面目全非，血流满面。

　　就在她们奋力抢救伤员时，仅仅只过了十分钟，又有八起爆炸相继发生在西线站点上的六列载满了乘客的火车的头等 车厢和两处火车站站台上。还有一枚炸弹没有被引爆，后被警方拆除了。

　　整座城市的铁路交通立刻陷入瘫痪。大量无线通讯信息的涌入，又使整个孟买的通信系统陷入瘫痪。已经泡在雨水中 数日的城市，又泡在血水和泪水中。

　　据警方统计，在这几起连环爆炸中，有近190人死亡，600多人受伤，是印度自1993年以来遭受的最突然和 最猛烈的恐怖打击。从印度电视台播放的画面上可以看到，鲜血淋淋的受害者一一被抬到救护车上，遇袭的火车车厢被炸得四 分五裂，门窗玻璃也被炸得粉碎，行李和碎片随处可见。

　　真相难明

　　警察带着警犬在爆炸现场认真搜索。博里维利站台所幸有一枚炸弹未被引爆，专家们在爆炸现场发现了计时器。“引 爆炸弹所用的是铅笔状的计时器，即水银爆炸管”。孟买所在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内政部一名官员透露说。这几起爆炸案所用的 都是优质炸药环三亚甲基三硝胺(RDX)，即传说中的塑料炸弹，这种炸弹威力巨大。而从受害人身体受损的部位均集中在 头部或上身来分析，炸弹应该被放置在车厢高处的货架上。

　　警察通过播放博里维利站台上的录像，发现有两名嫌疑人，其中一名为卷发的年轻人，另一名当时穿着警察制服。警 方随后发布了通缉令，在次日的大行动中，一共抓捕了近300名嫌疑人。

　　不管是联邦政府情报部门，还是州或邦安全单位，都没有在事先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而从十分钟内完成的一系列连环 火车爆炸案看，这显然是一个谋划已久的攻击行动，其背后有股巨大的势力在操控。

　　就在孟买连环爆炸发生前几小时，远在印度北部的印控克什米尔地区首府斯利那加也相继发生五起由伊斯兰极端分子 实施的系列手榴弹袭击，造成八人丧生，30人受伤。

　　7月的印度，似乎尽走霉运。7月初试射印度王牌中远程可载核弹头的烈火-3型弹道导弹失败，重挫印度军方的锐 气。第二天同步卫星发射失败，星弹俱毁，打击了印度雄心勃勃的航天计划。

　　而孟买这轮恐怖袭击，显然是想吓跑孟买的外来投资者，打击孟买的经济首都地位。袭击者专挑白领人士或社会精英 乘坐的头等车厢下手，其用意不言自明。印度《时代报》评论道：以头等车厢为袭击对象，以最繁忙的西线铁路为爆炸目标， 表明了袭击者要击溃“那些代表了全球化的孟买的脸面的人们”。

　　不过，印度财政部长齐丹巴拉姆认为，爆炸案对印度经济的冲击可以忽略不计，全印度今年经济增长率将维持在高水 平的8％。他说，印度经济增长不会受到影响。果然，印度股市在爆炸案第二天开盘后一直走高，收盘时升了2.97％。

　　拥有1800万人口的孟买城是击不垮的。袭击事件发生后，一幕幕令人感动的场面出现了：所有靠近爆炸现场的宗 教寺院都打开了门，把滞留在火车站里的旅客接入寺内安抚或让其避雨过夜，无论他们的信仰如何；各宗教团体纷纷捐钱捐物 ，积极救助受伤者和受惊吓者；公路上各私人车主纷纷停下车运送伤者到医院；献血点处穆斯林民众排起了长龙。

　　没有组织声称对这轮袭击事件负责。但列入警方怀疑名单上的有“泰巴伊斯兰武装组织”、“印度伊斯兰学生运动” 和与“基地”组织关系密切的印度本土恐怖组织。

　　有着“印度的本·拉登”之称的印度人达乌德·易卜拉欣被列为头号嫌犯，警方正在爆炸现场寻找与此人有关的犯罪 证据。达乌德与“基地”组织交往甚密，也跟拉登一样是个富豪，其资产可能达4亿美元之巨。一直被认为在向印控克什米尔 地区的激进组织提供经济支持。

　　“泰巴伊斯兰武装组织”，或名“拉什卡—泰巴伊斯兰武装组织”，或叫“虔诚军”，是一个以巴基斯坦为基地，致 力于克什米尔独立的激进的伊斯兰组织；而“印度伊斯兰学生运动”则发端于孟买，后移师于西孟加拉邦，也是个与“基地” 组织有关的激进组织。这两个组织均被印巴两国所取缔，美国已经把它们列入了恐怖主义组织名单。

　　但这两个组织均否认了与孟买爆炸案有关系。

　　印度警方7月11日在德里南部逮捕了一名武装人员，并缴获了2.5公斤旋风炸药。该名武装人员有可能来自巴基 斯坦境内的一个武装组织，警方还从其身上搜出了大量卢比。他是否与当日孟买爆炸案有关，警方正在进行调查。

　　7月13日，印度有关部门开始散发首批与孟买爆炸案有关的嫌疑人的照片，他们中有“泰巴伊斯兰武装组织”的成 员，其中一名叫扎伊布丁·安萨里，他被怀疑是过去一桩军火案中的幕后指挥，而那批军火中的大部分炸药与这次孟买爆炸案 中所使用的，是同一种炸药，即RDX。警方怀疑，他们早就在策划孟买恐怖袭击事件。为了制造孟买爆炸案，安萨里曾经在 印度西部古吉拉特邦主要城市艾哈迈达巴德的火车站演练。那座车站2月19日遭炸弹袭击，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是，这也是警方和印度反恐特别分队的怀疑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各国领导人和国际组织纷纷谴责了孟买爆炸事件。美国总统布什发表一份声明称，“美国与印度人民和政府一道，以 最严厉的方式谴责针对无辜者的暴行”。7月11日这天，纽约还拉响了地铁警报。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总理阿齐兹均对 恐怖分子予以谴责。人们担心，孟买爆炸事件发生在印度与巴基斯坦就克什米尔问题逐渐平抑争端的背景下，有可能再一次撕 裂两国之间的伤疤。《华盛顿邮报》印度裔专栏作者以《印度忍到何时》为标题，剑指巴基斯坦。印度不断指责巴基斯坦纵容 武装分子跨过边境进入印度境内。

　　7月16日，印度外交部一名高级官员说，由于孟买爆炸案的嫌犯有可能是藏在巴基斯坦的伊斯兰教武装分子，因此 印度已经推迟与巴基斯坦方面原定于7月20日至21日在新德里举行的和谈。

　　目前，谁是真凶，孟买警方仍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