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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记者讲述在伊拉克当82天人质经历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18日18:15 青年参考

  本报讯 (吉尔·卡罗尔 文 陶蹊 编译) 2006年1月7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大早,我走出我在巴格达的住所,准备去采访。两天前,我确定了今天的主要采访对象——伊拉克最大的逊尼派政党团体“伊拉克共识阵线”的负责人阿德南·杜莱米。具体的采访时间也已经与杜莱米的助手敲定,就在上午10点整。

  尽管我觉得这一次的采访任务相对轻松,但是,要长期在动荡不安的伊拉克坚持完成
报道任务,对于一名外国记者来说却很艰难,尤其是像我这样的自由撰稿人。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在伊拉克为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工作,因为这实现了我成为驻外记者的梦想,我不必坐在美国某个城市某座写字楼的某个小格子里,写《美国人日常饮食结构》之类的小文章。

  走出家门,我看到阿兰·恩维耶在等我。阿兰是一名30多岁的伊拉克人,家中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孩子。我以前为

意大利安莎通讯社、美国《今日美国报》和《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等媒体工作时,阿兰就担任我的阿拉伯语翻译,到如今,我们已经合作两年了。在伊拉克这样一个危险而又陌生的工作环境中,阿兰对我的工作帮助甚大。在工作之外,我们也成了朋友,我甚至觉得我们之间有着兄妹一样的亲情。在外出采访途中,每当堵车时,阿兰就会给我讲一些发生在巴格达的趣事,或者讲一讲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两个孩子,帮我打发无聊的时间。我则经常戏弄阿兰,总是“威胁”说,如果抓住他多看了某个漂亮女孩两眼,回去后就会向他妻子告状。

  突然,指挥倒车的人掏出手枪,向我们冲过来

  我和阿兰上了阿德南·阿巴斯驾驶的一辆棕色丰田轿车,直奔杜莱米的办公室。阿德南是《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在巴格达雇的一名老司机,对巴格达的道路非常熟悉,曾经多次和我们一起“冒险”。很显然,这次采访不用冒险,因为杜莱米的办公室位于巴格达一个比较安全的地区。

  上午9时40分,我和阿兰顺利到达杜莱米的办公室,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20分钟。然而,杜莱米的助手带给我们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杜莱米在10点钟要出席一个新闻发布会,所以不能按照约定接受我们的采访。助手建议我们两个小时后再来。带着失望和无奈,我和阿兰回到了阿德南的车上。阿兰提醒我说,应该打电话确认下一个采访是否能顺利进行,于是我把手机递给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阿兰,让他打电话确认。

  阿德南发动了车子。就在这时,停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开始倒车,几乎把路全堵死了。卡车旁还站着几个人,看样子是在指挥倒车。阿德南急忙让车子减速,缓缓向前开。突然,指挥卡车倒车的那些人掏出手枪,向我们冲过来。阿德南立即停车,他和阿兰都举起了双手,但是并不怎么慌张,我也是如此。因为在巴格达,如果遇到交通不畅,经常会有一些人拿枪来开路,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可能是刚才我们没有刹车惹怒了对方。

  我们乖乖地举起手,但对方并没有放下枪。他们很快冲到了我们的车前,其中一个身材臃肿、头发灰白的人靠近汽车的挡风玻璃,把枪对准了阿德南。这时,我感到,事情并非我想像得那样简单,我开始感到了一丝恐惧。

  阿德南和阿兰战战兢兢地下了车。一名武装人员一言不发地把阿兰摁倒在地,然后冲他的头部开了枪。

  天啊!他们竟然杀死了阿兰!我尖叫着想冲出车外,一名武装人员猛地把我推回到座位上。他的力量很大,以至于我眼镜的一个镜片从镜框里飞了出去,我的脚踝也猛地撞在车门上,疼痛不已。

  阿德南趁乱跑掉了,那个身材臃肿的武装人员坐在丰田轿车的驾驶座上,其他人都挤到后座上,像三明治似的把我夹在中间。汽车开动了,他们开始欢呼:“圣战!圣战!圣战!真主伟大!”这时我意识到,我现在成了以前在我的新闻报道中经常出现的主角——被伊拉克武装人员绑架的外国人质。我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

  “我们希望把伊拉克女囚从监狱中解救出来”

  丰田轿车驶到了巴格达西部的郊区,在一座不大的房子旁边停了下来。房子是用廉价的焦渣石块建成的,房子周围是高而密的庄稼。一个面无表情的伊拉克妇女把我带进浴室,让我换上了一套新衣服。随后,那些武装人员对我换下来的衣服进行搜查。他们在我衣服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百元面值的美钞,一名武装人员挥舞着这张美钞对我说:“等你能回美国了,这张钞票就还给你。”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还要把钱还给我?绝大多数伊拉克武装人员绑架外国人质的目的不都是索要赎金吗?他说要放我回去?这顿时给了我很大希望。

  换完衣服后,我被转移到另一个地点。那是一座两层的大房子,但里面的房间很小。客厅的陈设是典型的伊拉克风格——两张沙发,一把椅子上放着镶着金边的黑色天鹅绒垫子,角落里放着电视机和配套的卫星信号接收器。

  房子的主人叫阿布·拉沙,身材高大,看起来是这伙武装人员的头目之一。阿布·拉沙和其他武装人员把我带到楼上的一间卧室,然后通过一名翻译开始对我进行审问。我据实回答了姓名、工作单位以及宗教信仰等问题。令我惊讶的是,他们还问了我携带的

笔记本电脑值多少钱、其中是否装有能自动向政府或军方发送定位信号的设备,以及我的家人中是否有人饮酒等问题。

  然后,那名翻译对我说:“你是我们的姐妹,咱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问题出在你们的政府身上。我们希望把伊拉克女囚犯从阿布格莱布监狱中解救出来。我们需要你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希望能够以此要求你们的政府释放那些女囚犯。”

  我知道他说的事。美国领导下的驻伊联军共关押了大约14000名被怀疑参与了反美袭击活动的伊拉克人,其中包括10名妇女。由于阿布格莱布监狱爆出了美军看守虐囚的丑闻,一些伊拉克武装组织便开始绑架外国人质,希望以此迫使美军释放这些伊拉克女囚犯,从而避免她们被美军侮辱。

  “你就呆在这个房间里,但不要靠近窗户。”那名翻译接着说,“这座房子有一个地下室,里面又冷又黑。我的一些朋友建议把你关在那里,但我说‘不,她是一名妇女’。因此,你不要靠近窗户,否则我们就把你送到地下室去。”我很奇怪这名翻译的语气,好像是他在决定我的命运,而不是他们的头目阿布·拉沙。

  我感到巨大恐惧,他们可能会杀了我!

  到吃晚餐的时间了。阿布·拉沙拿给我一盘熟鸡肉和米饭。我有些吃惊——这样的食物在当下物资匮乏的伊拉克,已经能够用来款待宾客了,可我只是被他们绑架的一名人质。

  看着我吃完后,阿布·拉沙邀请我到楼下和他的家人一起看电视,并把遥控器递给我,让我自己挑选节目。我感觉到了阿布·拉沙表现出来的善意,但又隐约觉得,这些“善意的举动”(包括给我提供不错的晚餐,让我挑选电视节目等),也可能是对我的“测试”,我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和“圣战者”在一起应该看什么节目?这对我来说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恐怕不宜看新闻,也不宜看政治类的节目,更不能看那些会出现衣着暴露画面的节目。最后,我选择了1频道,里面正在播出美国著名主持人奥普拉·温弗里的脱口秀节目。奥普拉·温弗里的这期节目是关于“人们如何摆脱困境”的。在这个时候看到这个节目,对我来说也许是个好兆头。更重要的是,我偷偷观察了阿布·拉沙和他的家人,他们似乎并不讨厌看这个美国人也爱看的节目。

  第二天,我一直乖乖呆在那间卧室里。房子周围响着枪声,枪声几乎持续了一整天,其中一些声音很大,似乎离房子并不远。但我不敢靠近窗户一探究竟,因为我记得那名翻译前一天对我的警告。况且,枪声在伊拉克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天快黑时,阿布·拉沙走进了我所在的卧室,他看起来疲惫不堪。“我非常非常累,”阿布·拉沙说,“我同那些士兵打了一整天。”他大笑起来,嘴里发出“格格格格”的声音,像是在模拟某种武器开火时的响声。随后,他坐在床上,低着头,开始叹气。突然,他抬起头盯着我说:“那些士兵就在附近,他们离这里非常近。这是为什么,吉尔?为什么他们会来这里?”

  听到阿布·拉沙的质问,我顿时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噢!上帝!他们一定认为是我通过某种方式“告诉”了美军我被关押的具体位置。他们会因此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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