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玛CEO李•斯各特：零售帝国的“绿色”革命

　　为那些不受重视的人提供服务，是沃尔玛创始人山姆·沃尔顿的梦想；现在，李·斯各特想把这一梦想发扬光大，他要为这个地球上的所有人以及下一代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这是作秀还是真的？

　　本版文字高飞廖嘉晋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难道你不为你所在的公司能提供这样的服务而感到自豪吗？”这是沃尔玛全球800家连锁店的员工代表在不久前的一次会议上所听到的热情洋溢的宣言。这种气氛热烈的讲话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

　　宣言的发表者就是沃尔玛的首席执行官李·斯各特。他声若洪钟般地宣布“要将世界上最大的零售商变成世界上最环保的企业”。为此，他正在采取一系列措施，希望在商业和环保之间达成某种平衡。

　　沃尔顿和斯各特的梦想。

　　沃尔玛始于43年前山姆·沃尔顿的一个梦想。随着每周100多万名沃尔玛员工服务着1亿多名顾客，这个有胆识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山姆·沃尔顿的目标很简单，但又是如此的雄心万丈：他希望帮助美国小镇和乡村居民过上跟大城市居民一样质量的生活。因此，当其他零售商争相在市郊开店时，山姆·沃尔顿建立了他的事业，服务那些被忽视或不受重视的顾客。当然，他也直觉地认为，这样做不仅对国家来说是正确的，为这些顾客提供这种价值和服务还会有巨大的商业机会。

　　现在，对于公司的CEO李·斯各特来说，要把全球最大的零售商变为全世界最环保的企业，同样是一个梦想。

　　去年的“卡特里娜”飓风让斯各特开始更深刻地思考这个问题：当“卡特里娜”来袭时，沃尔玛的一些商场和会员店给洪水淹没了；员工们失去了他们的积蓄、房子，有些甚至失去了生命；斯各特在休斯敦天文馆里与其中的一些员工在一起，亲眼目睹了痛苦、困境和眼泪；他还亲眼目睹了公司利用自身的资源和规模大大地改善受灾人们的生活。“我亲眼目睹了密西西比商场副经理杰西卡·刘易斯如何努力地帮助她所在的社区。那天晚上，被淹没的商场昏暗无光，她拿着推土器清理出一条通道，尽量为需要鞋子、袜子、食物和水的邻居们寻找每一件没有被水淹掉的商品。她并没有打电话征询总部的许可，她只是做她应该做的事情。”斯各特回忆说。飓风过后，沃尔玛得到了许多来自政府、援助机构和社区的感激、好感和认同。

　　斯各特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怎样才能使沃尔玛成为在任何时候都表现得如此棒的公司？“如果我们善于利用我们的规模和资源改变我们的国家和地球，为我们所有人包括顾客、员工、我们的子女以及下一代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那将会意味着什么？我们能做到吗？这与我们的商业模式相符吗？”斯各特在一次对员工的讲话中说，“有一点非常明确，就是为建立一家21世纪的企业，我们需要以全新的视野来看待如下这些责任和机会：环境、浪费、产品、采购、医疗保健、工资和社区等。”

　　这个全球零售巨头的环保潜质被自身和整个社会大大忽略了。

　　斯各特最初以为，环境问题与公司的关系最不大。“我们重视循环再利用而且不浪费资源，所以对我来说，沃尔玛的环境计划似乎是公关活动而没有实际效益。但当我们不断地讨论，我了解了更多，而且得到了很多启示。”

　　斯各特又是从“卡特里娜”飓风中受到了许多启示：“我们的员工、顾客和供应商在同一座城市生活，我们的子女在同一所学校学习，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些挑战一旦来临将威胁我们所有人，也威胁着我们事业的持续发展。”换句话说，如果自然界的生态系统平衡被打破，维持自然界产物（鱼、粮食和水等）的供应就会中断；环境恶化引起的疾病每年造成数百万人死亡，而人的死亡则意味着沃尔玛顾客的流失，而这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问题。

　　斯各特这时又想起了山姆·沃尔顿的洞察力和创新精神。“我们一直致力于帮助有需要的人们，这形成了我们独有的风格。一些人认为这样的行为与我们在小镇中成长起来的廉价商场背景不符，还有人称一旦企业染指环保，只会落得败名。但我认为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在我看来，一个保护环境、帮助社区的得力成员，和一个追求利润的高效企业，两者的本质是不矛盾的。”

　　于是，沃尔玛找到环境评估专家以及专业的咨询管理公司为之进行系统评估。历经一年的评估发现，这个全球零售业巨头的环保潜质不仅被它自身、同时也被整个社会所大大忽略。评估发现，沃尔玛自产自销的一种名为“KidConnection”的玩具，其生产过程中若是减少过度的包装，每年就可以节省240万美元，同时还可以减少砍伐3800棵树木；如果优化运输路线和物流仓藏，就可以节省耗用100万桶汽油；而如果将沃尔玛在美国的7200辆运输车辆安装上辅助动力装置，就可以减少油耗，这样每年仅此一项就可节省2600万美元油费；另外还有一个例子，沃尔玛如果在全球每个连锁店内安装一个回收塑料物品的装置，那么这个小小的措施每年也可为沃尔玛至少节约2800万美元。

　　每一位沃尔玛顾客买一个节能灯泡，全球每年就可节省电耗30亿美元。

　　显而易见的成效让斯各特下决心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

　　“对我而言，”他说，“把所有这些化学品排到大气中没有半点好处，看到城市里烟雾弥漫没半点好处，为了发达国家的某些人能买到便宜货而把化学残渣排到发展中国家的河流里也没点好处。无论你是不是个环境保护主义者，这些东西在本质上都是错的。”

　　去年11月份，斯各特在一次面向沃尔玛所有机构部门的讲话中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在接下来的3年中把车队的能源效率提高25%，10年内这个数字要翻一番；减低超市30%的能源消耗；三年内把美国超市的固体废物减少25%。

　　可别小看了这些数字，它将大大减少能源的消耗。沃尔玛是全美国最大的民营耗电企业，它在美国分布有2074家连锁店，而每一家平均每年消耗150万千瓦时的电，光一家连锁店一年的耗电量就相当于纳米比亚全国一年的耗电量；沃尔玛还拥有全美第二大的物流运输量，其车辆每年的总运输里程达到16亿公里。

　　一家NGO环保组织说，若是沃尔玛的环保计划切切实实地推行到它所属的全球门店中以及每周都忠实地去沃尔玛购物的消费者和6万家供应商身上，那么其影响将无可估量。有人做过一个有趣的统计，若每一位去沃尔玛购物的客户都买一个节能荧光灯泡回家，那么它的全球客户每年就可以因此节省电耗30亿美元，节约500亿吨煤消耗量，过期报废的白炽灯泡也将减少10亿个。

　　沃尔玛的环保目的简洁明了：100%使用再生能源、实现零浪费、出售对环境和自然资源无害的产品。

　　是作秀还是来真的？

　　但沃尔玛的雄心壮志却受到了质疑。一些劳工代表、左翼精英还有那些信奉“小的就是好的”的人都不屑于到沃尔玛买东西，他们觉得这家大企业依仗着廉价劳动力，在全球贩卖便宜货。沃尔玛所谓的环保行动，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次劳民伤财之举。

　　非常凑巧的是，沃尔玛还面临着一系列法律和公关上的挫折———这些挫折并不在少数。最近一次对沃尔玛歧视女员工的控诉已经演变为全国性的行动，许多反对者堵塞了在洛杉矶、旧金山和芝加哥地铁中新建的沃尔玛超市。

　　而公司在环境方面同样没什么良好记录，因为违反空气和水污染法律的罚款就达到数百万美元。一直以来，沃尔玛对这些问题都不甚在意，毕竟他们为顾客省下了数十亿的金钱，为平民百姓带来了实惠。然而，随着在乡村起家的零售商成长为美国最大型企业之一，人们对它有了更高的期待，而沃尔玛却并未达到。据麦肯锡的一项研究就表明，有8%的顾客是因为沃尔玛的名声不好而不再买它的账。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批评认为沃尔玛祭起环保大旗只是对外作秀，说不定是为了转移视线。

　　而比起这些来自意识形态的批判，沃尔玛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担心，首当其冲的是它的经营状况。

　　自从斯各特接手CEO以来，沃尔玛的销售收入增幅开始放缓，股票价格也出现回落，无怪乎公司内部的一些老员工会抱怨斯各特的“绿色”革命会走上代价高昂的歧途。

　　事实上，一心为顾客省钱正是44年来沃尔玛得以存在和发展的理由。由此产生出两个问题：这家全球最大的零售商为何决心变成最环保的商家？这家有着6600间连锁店的企业可以变得有多环保？

　　在我们尚未看到更大的效果之前，也许可以通过斯各特本人的话作为对上述疑问的解释：“沃尔玛如果要成功和继续成长，我们必须在一个健康和成功的环境中经营。当然，我们很清楚我们要经营我们的生意，同时，我们相信我们所做的这些将使我们成为一个更加具有竞争力和革新性的公司，而这些最终都与我们的顾客更加息息相关。”

　　销售商与供货商的双赢。

　　实际上，沃尔玛并非泛泛空谈，它的“绿色”革命已经使有机棉花市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当中一部分要归功于萨姆俱乐部的女装采购员罗斯。2004年春季，罗斯为萨姆俱乐部进了一批有机棉花做的瑜伽服装，19万套服装在不到10周的时间里就销售一空，上衣每件卖到了14美元，宽腿裤每条卖了10美元。

　　这个现象引起了李·斯各特的注意：“沃尔玛有机食物的销售量正在稳步提升，那有机棉花的销售量是否也有上升空间呢？”

　　沃尔玛的采购人员马上拜访了美国有机棉花的生产农场(即不用杀虫剂和人工合成肥料生产的棉花)，他们了解到传统的棉花种植所使用的化学杀虫剂和人造化肥都要比其他作物多，对环境造成了很大危害。于是，沃尔玛决定开始采购有机棉花，从而为有机棉花找到了出路。5年前，全球有机棉花的产量只有6400吨，众多的生产者几乎找不到买家，但到2006年，仅沃尔玛和萨姆俱乐部就消费了6800吨有机棉花。他们还作出了口头承诺，向农民们保证未来5年这些有机棉花都会有市场。

　　在此基础上，沃尔玛还开发了一系列有机棉花产品，包括婴儿服装、青少年服装、床上用品以及毛巾等。斯各特称：“代替传统棉花产品，销售有机棉花制成的产品已经减少成百上千吨化学作物的使用。”

　　现在，沃尔玛还是全世界最大的有机牛奶销售商和有机棉花采购商，它还和供应商们商讨各种办法，以减少包装和能源上的花费，还建立了两个“绿色”超级市场。

　　除了在服装上寻找机会，沃尔玛还把目光投向了其他范畴的产品，比如纸张、食品、渔业以及电子产品。例如，它会委派专门的鉴定机构检测所有向沃尔玛供货的养虾场，看其是否达到了环保和经济的最佳实践标准。这无论是对顾客、对整个世界，还是对公司本身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几周前，一群来自日本超市行业的执行官们到美国丹佛郊区的一家沃尔玛连锁店参观。他们不停地对着安置在商店中的风涡轮和太阳能电池拍照，并惊奇地看着用再生竹子制成的珠宝首饰盒以及在光房中储存的有机牛奶。在货架之间，这些日本客人发现了这里的食物都是绿色产品，比如有受“海洋管理委员会认可”的金枪鱼罐头，有得到“雨林联盟认可”的咖啡。最后他们还发现，这家商店的通道竟然是由飞机场废弃的跑道经过再加工而制成的。

　　这家让日本客人吃惊的商店，就是沃尔玛去年冬天开设的第5334家门店，是沃尔玛进行试点的两家节能、降低污染的门店之一，如今它正在准备将之推广到全球范围内。

　　绿色的也可以是便宜的，让广大老百姓都能享用。

　　百事公司的可循环式Aquafina瓶装水在沃尔玛的销量很不错。按道理说，瓶装水对环境却是一个很大的污染。但只要消费者喜欢，沃尔玛还是会继续销售这个牌子。经济效益和环境保护历来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体。产品包装同样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在沃尔玛的柜台上，摆放着一大瓶100盎司容量的宝洁汰渍洗衣液，还有一小瓶32盎司的联合利华“小而全”浓缩洗衣液。按照常理推断，同样可以洗32次衣服，小包装的浓缩液不仅可以节约能源，价格也更便宜，又不那么占位置，这对于消费者来说不是十全十美吗？

　　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大包装的产品放在柜台上更醒目抢眼，产品表面也有更多宣传空间，而且还暗示消费者花小钱可以买得更多。联合利华的高层在和斯各特见面时提及了上述这些忧虑。但斯各特坚持为这种“小而全”的产品做更多的宣传推广。如今，你在各大超市都可以见到这种“小而全”产品。

　　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宝洁公司后来宣布会在其多个品牌中，用浓缩版本的产品替代原来的大包装产品。刚开始会在某些州份试验，其后将推广到全美国。

　　为什么说沃尔玛在生态保护方面的创举所造成的影响力要大于通用电器，道理就在这里。通用电器的高效能飞机引擎和价值10亿美元的发电设备只是卖给少部分的人，但沃尔玛的生态棉花、洗衣皂和节能灯泡则是卖到几百万人的手中。而且节能灯泡可以节省出更多的钱，用来买别的东西。对于广大中下阶层的人们来说，只要买得起，干吗不选择一些又节能又便宜的东西呢？

　　在其他地方，有机咖啡的价格一般都会较高，惟独沃尔玛只卖4.71美元一磅。“这当中的意义在于，不要把生态商品搞得像精英消费品一样，我们要发扬民主精神，让广大老百姓也能享用。”斯各特如是说。换句话说，顾客并不需要花更多的钱就能在沃尔玛商店里购买到保证他和他家人健康的绿色产品。

　　如今，全世界都在看着他，看着沃尔玛如何带头还地球一个绿色世界。

　　上图：为了保证所销售的商品都是“绿色”的，沃尔玛必须保证从供货渠道开始，所有产品都是无污染的、环保的。

　　(观宇/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