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回眸：末代沙皇末日来临的时候

　　闻一

　　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执政的岁月(1895年～1917年)是一个乱世。饥荒、瘟疫、动乱、战争、革命，暴风雨 般齐集在俄罗斯的上空。罗曼诺夫家族的统治在历经300年的荣华和沧桑后，已经日暮西山。

　　艰难的退位

　　1917年，战争使俄国疲惫不堪，俄国一步步地走向灾难的深渊：物价飞涨、粮食供应日趋紧张，沙皇宫廷内部动 荡不安，社会躁动，人心思变。彼得格勒“首都社会安全和秩序保卫局”在1月19日的一份报告中说：“已经不正常的政治 状况在日益变得更为的不正常和紧张，整个社会都在渴求摆脱这种状态的出路。”

　　2月18日，一场暴风雪连续几天里中断了尼古拉铁路的运行，彼得格勒的粮食供应断绝。工人罢工、街头抗议在迅 猛发展。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彼得格勒最大的企业——普梯洛夫工厂的约三万名工人集会，并宣布总罢工。19日，国家杜 马主席罗将柯亲自去彼得格勒郊区的沙皇村向尼古拉二世报告局势，并警告说，如果沙皇解散杜马，革命必将爆发，那时，“ 革命将推翻您，您也将不再能称王称帝”。尼古拉二世回答说：“那就求上帝帮助吧！”罗将柯再次警告说：“上帝什么也做 不了，您和您的政府把一切都搞糟了，革命是不可避免的了。”

　　尼古拉二世在身边一批掌握实权的军人的支持下，极力主张对集会示威群众进行镇压。对于这种决策，代参谋总长米 ·瓦·阿列克塞耶夫将军向尼古拉二世进言说：“陛下，您在有意为自己准备绞架。请不要忘记那些乌合之众是不会讲礼貌的 。”然而，尼古拉二世并没有听取他的意见。

　　26日，在沙皇军队的镇压中，有数十人被打死，并逮捕了171名示威的带头人。布尔什维克彼得格勒委员会的全 体成员几乎均遭逮捕。在经过短瞬的沉寂后，工人们重新走上街头，示威者喊出了“打倒战争！”“打倒沙皇！”“要求面包 ！”的口号，并且攻占弹药库，夺取枪支弹药，从监狱中释放犯人……骚乱最终转为革命——一场终将结束沙皇统治的二月革 命。

　　在此情况下，罗将柯要求沙皇责成可信赖的人组成新政府，以挽救王朝的命运。但尼古拉二世不以为然，他称罗将柯 为“爱说胡话的胖子”，没有给予回答，仍然命令军队开往彼得格勒进行镇压。矛盾激化了。

　　27日，杜马的代表选举出了“恢复首都秩序和与各机构及人士联络国家杜马临时委员会”(简称“国家杜马临时委 员会”)，第一件事就是让尼古拉二世逊位给儿子阿列克塞·尼古拉耶维奇，由米哈依尔·亚历山大罗维奇大公摄政。当晚10 时，国家杜马接管政府权力并着手建立新政府。

　　就在同一天，工兵代表苏维埃在塔夫利达宫成立。于是，在2月27日这一天，同时出现了两个权力机构，并且都在 塔夫利达宫行使自己的权力。与此同时，支持尼古拉二世的军队纷纷倒戈，末代沙皇陷于众叛亲离的尴尬局面之中。

　　3月1日，苏维埃执行委员会代表团和杜马临时委员会举行谈判，最后达成了成立临时政府的协议。

　　2日10时，杜马委员会派出专人去见尼古拉二世劝其退位。在被军队包围和与皇后、子女及亲信大臣隔绝的状态中 ，下午3时，尼古拉二世不得不同意退位，但他的退位诏书写明，由于阿列克塞患有遗传血液疾病，所以他以自己和儿子的名 义，直接把皇位让给他的弟弟米哈依尔·亚历山大罗维奇。尼古拉二世是在专列上把退位诏书交给了杜马的两位代表的。这时 正是俄罗斯的严冬季节，天冷得很，而尼古拉二世的心中却更为寒冷，他在1917年3月2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每个人 都发来了回电。核心内容是，为了挽救俄国和保持前线部队的安定，我必须退位。我同意了……凌晨1点，我带着一颗因痛苦 而沉重的心离开了普斯科夫。我周围到处都是背叛、懦弱和欺骗！”这就是俄罗斯的末代沙皇在退位时的哀怨之声。当然，这 时，他还不会想到他的命运比杜马应允的和他所期待的要更惨，他还认为罗曼诺夫王朝会继续下去。

　　在克伦斯基的监管下

　　1917年3月3日，临时政府宣告成立。

　　临时政府的成立不仅意味着罗曼诺夫王朝的崩溃，而且也意味着俄国出现了两个政权并存的局面。但临时政府和苏维 埃彼得格勒执行委员会在一系列问题上有着深刻分歧。其中之一，也是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尼古拉二世。临时政府 的第一次内阁会议就决定将尼古拉二世及其家人驱逐出俄国边界，送往英国。而彼得格勒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则在3月3日也立 即作出了自己的决定：逮捕沙皇及其家属，使之处于革命军队的监视之中。从这时起，两个政权为沙皇及其家庭的未来命运进 行了激烈的斗争。苏维埃委员会不断要求逮捕沙皇，而临时政府却一直设法保护他。临时政府被迫在3月7日做出了剥夺尼古 拉二世及其配偶自由的决定。同一天，作为临时政府司法部长的克伦斯基在莫斯科苏维埃发表讲演时说：“现在尼古拉二世在 我手中，在总检察长手中了！我要告诉你们，同志们，俄国革命开始了，没有流一滴血，我将不允许再发生任何流血事件。我 决不会成为俄国革命的马拉。但是尼古拉二世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我亲自监督下，被送到港口，乘船前往英国。”克伦斯基 的这一番话引起了苏维埃的强烈抗议。克伦斯基没有办法，只好将尼古拉二世及其家人(四个女儿：奥尔加、塔季娅娜、玛利 娅和阿纳斯塔西娅，儿子阿列克塞和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夫娜)送到了沙皇村保护起来。

　　3月21日，尼古拉二世在日记中写道：“今天白天，如今的司法部长克伦斯基突然来了，走进了所有的房间，想见 到所有的人，和我谈了有五分钟，向我们介绍了新的看守长官，然后就走了。”克伦斯基安排自己的人看守，以便沙皇一家免 受苏维埃机构的侵扰和威胁。尼古拉二世于3月27日在日记中写道：“早祈祷后，克伦斯基来了。他要求限制我们吃饭时间 的会面并要和孩子分开坐。他所以这样做，似乎是因为要让革命士兵代表委员会无话可说。为了避免出现任何暴力，只能服从 。”

　　随着临时政府内部局势的不断变化，克伦斯基逐渐成为一个握有实权的关键人物。7月8日，尼古拉二世在日记中写 下了这样的话：“政府人员有了变化：李沃夫公爵辞职，克伦斯基将担任内阁首相，并将兼任陆海军部长，同时还接管商工部 。这个人在他现任的岗位上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他的权力越大，事情就会越好。”为了尼古拉二世一家的安全，临时政府决定 将他们全家转移到西伯利亚的托博尔斯克市，克伦斯基亲自安排并监督了这一转移过程。这一切使尼古拉二世对前途充满了希 望，他在日记中写道：“克伦斯基终于露面了，他说我们可以出发了。太阳，正在冉冉升起，景色很美……”。

　　在托博尔斯克，有300名士兵和七名军官负责看守沙皇一家。他们住得舒适，也相当自由。尼古拉二世几乎每天的 日记都记载着他和子女们一起去做祈祷、在花园中散步、读书。

　　苏维埃掌控下的最后命运

　　1917年10月25日(11月7日)十月革命爆发，无产阶级夺取了政权。克伦斯基在经过“一番荒唐的改装” 后逃跑了。尼古拉二世及其全家的命运在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1918年2月26日起，苏维埃的“契卡”人员接管了对尼古拉二世及其全家的监控。由于西伯利亚局势的动荡 ，最高当局决定转移沙皇一家。

　　3月30日，尼古拉二世得知了要转移的消息，在日记中写道：“从中央委员会来了命令，要转移所有住在这所房子 里的人。”4月9日，他写道：“中央特命全权使节雅科夫列夫从莫斯科来了，他要进来搜查。”

　　4月12日，雅科夫列夫对尼古拉二世宣布了他接到的中央指示，尼古拉二世深知转移的危险性，就回答说：“我不 走！”雅科夫列夫警告说：“请不要让我使用武力，这是人民委员会的命令。”4月30日，雅科夫列夫将沙皇一家转移到了 叶卡捷林堡，被隔离在一座叫做“伊帕季耶夫的房子”里。

　　在被关押的日子里，尼古拉二世的日记中记载的大多数是孩子们的事：儿子的不见好转的病、女儿的冷落的生日，字 里行间充满了父爱。读着这些文字，人们感觉到的不是一个末代帝王，而是一个处于无可奈何境地的父亲。在现在发现的6月 30日的最后一篇日记中，尼古拉二世哀叹的是：“离开托波尔斯克后，阿列克塞第一次洗澡。”

　　7月16日夜，负责看管沙皇一家的“契卡”负责人尤罗夫斯基来到关押沙皇的地方，宣布说：“由于城市里情况不 稳，必须将罗曼诺夫一家从楼上搬到地下室去。”尼古拉二世，他的妻子、儿子和四个女儿以及医生、

　　沙皇一家的尸体立即被拖上早已停在院子中等候的卡车，这时，尤罗夫斯基发现沙皇的两个女儿还没有断气，还在呻 吟。但是，已经无法再开枪了，因为害怕街上的人听到枪声(正是由于这一情况，所以后来就有了沙皇的女儿逃到了欧洲的种 种传说)。尸体被运到郊区一个荒僻的林间空地烧毁，然后掩埋在一处废矿井里。

　　是年，尼古拉二世50岁，他妻子46岁，儿子14岁，大女儿奥尔加23岁，二女儿塔季娅娜21岁，三女儿玛利 娅19岁，小女儿阿纳斯塔西娅17岁。

　　除此之外，沙皇家族的其他人也纷纷被逮捕和转移。算得上幸运的，是尼古拉二世的母亲玛利娅·费奥多罗芙娜辗转 回到了自己的故国丹麦。罗曼诺夫家族有个别的血脉到了国外，但尼古拉二世一脉没有幸存下的人。末代沙皇的乱世情仇就这 样在俄罗斯无产阶级凯歌行进的号声和“红色恐怖”的枪声中结束了。

　　关于杀害沙皇一家，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这是叶卡捷林堡的地方政权自作主张，政权最高当局坚持这一说法； 另一种说法是，对沙皇一家执行死刑是奉莫斯科的命令行事的，坚持这一说法的是参与这一行动的“契卡”人员。不过，有一 点是肯定的，在沙皇一家被处决后，苏维埃中央机构确认了这次行动。1918年7月18日，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团召 开会议讨论了此事，随后作出的决议是：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认为这一决定是无条件正确的”。7月23日，《乌拉尔工人 报》发表了如下消息：“7月16～17日夜间，根据乌拉尔州工人、农民和红军士兵苏维埃的决议，枪决了前沙皇尼古拉· 罗曼诺夫。这个带着皇冠的刽子手利用革命的仁慈，活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