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法公投拴住科索沃

　　石渝

　　宪法草案紧急出笼

　　2006年对于塞尔维亚人来说又是多事之秋。3月，塞尔维亚人平静地下葬了巴尔干一代风云人物米洛舍维奇；5 月底，塞尔维亚最忠实的盟友黑山共和国通过全民公决，退出塞

黑共同体，成为国际法主体意义下的独立国家；而从年初开始 ，科索沃阿族领导人频频向国际社会呼吁，希望2006年底之前彻底解决科索沃最终地位问题，求得他们所渴望的独立。科 索沃阿族领导人扬言，他们随时准备通过科索沃区内全民公投，来实现法理独立。

　　黑山是塞尔维亚的盟友，黑山的离去只是表明共和国联盟关系的终结，更何况黑山离去之前在欧盟斡旋下与塞尔维亚 签有“分手”协议在先。而科索沃则不然，它是塞尔维亚境内的一个行政区，是个自治省，若要强行离去，就意味着国家的破 裂和为之所建立起来的法律政治制度的崩塌，并有可能重新点燃巴尔干的火药桶，引发一场波及欧洲乃至全球的危机。

　　2006年9月30日晚，贝尔格莱德塞尔维亚议会大厦内灯火通明，掌声雷动，242名议员以一致通过的表决结 果批准了塞尔维亚新宪法草案。根据宪法草案规定，新宪法要经过全民公决程序，要在登记选民投票率超过50％和所投选票 中支持率也超过50％情况下才正式生效。贝尔格莱德把公投日期定在10月28日和29日两天。

　　自从前南斯拉夫解体以来，塞尔维亚议会已经很难有一致通过立法的盛景和各党派高度的团结。而让塞尔维亚议员们 站在一起的最主要原因是，宪法草案的序言明确表达了科索沃是塞尔维亚不可分割的领土，以回击分离主义分子和某些国际势 力把科索沃从塞尔维亚版图割裂出去的企图。

　　这部宪法的起草工作三年前就启动。1990年的老宪法在米洛舍维奇的授意下，剥夺了科索沃的自治权，背离了民 族和睦和地区自治的政策，进一步恶化了科索沃局势，直接导致科索沃危机，并最后招致北约对南联盟的肆意轰炸。科索沃已 经差不多有六年时间事实上脱离了塞尔维亚的管制，这部老宪法已不能适应“面目全非”的塞尔维亚。

　　新宪法的立法工程虽已启动三年，但从来没有进入过实质性操作的程序，民众对宪法了解甚少，直到进入2006年 后，塞尔维亚政府紧迫地感觉到，联合国科索沃问题使团和六国联络小组等国际组织有可能在2006年底之前对科索沃的最 终地位作出明确决定，于是才匆忙推出新宪法草案。

　　新宪法在某种程度上恢复了铁托时代民族区域自治的政策，给科索沃和伏伊伏丁那两个省高度的自治权。甚至可以这 么说，新宪法在对待科索沃自治权时，只要科索沃留在塞尔维亚版图之内，就可以享受一切所能想像得到的自由和自治。

　　科索沃内外阿族人的反应

　　贝尔格莱德推出新宪法草案，并欲以公投表达民族自决权和捍卫法律尊严之决心。消息传至科索沃，科索沃阿尔巴尼 亚族人不以为然，称这是外国的宪法公投，与他们没关系，并斥责塞尔维亚在玩弄“妄图用宪法公投拴住科索沃的阴谋”。

　　近几年，科索沃在国际社会监督下已经初步建立了一套“国家机器”：它拥有自己的总统、总理及外交部长等，有自 己的政府部门和议会，已经先后四次举行了大规模选举，联合国在科索沃的特派团已经开始把一些具体事务移交给科索沃政府 。

　　科索沃一直被塞尔维亚人视为国家和民族的摇篮，以及与国家和民族相依存的文化与精神的发祥地。历史上，塞尔维 亚人以科索沃为据点，曾经雄霸巴尔干平原，是中南欧大陆上最令人生畏的帝国。但之后奥斯曼帝国长达五百年的统治，彻底 改变了科索沃的人口结构和文化成份，塞族人口比例迅速下降，到1999年科索沃战争爆发前夕，塞族人在科索沃总人口中 不足20％，科索沃战争结束后到现在，塞族人口已经连10％的比例都保不住了。据估计，科索沃总人口只有200万。

　　在差不多的六年时间里，所有塞尔维亚发起的选举活动，占科索沃人口90％的阿族人一概不参加，而科索沃区内阿 族人发起任何立法选举活动，科索沃塞族人也一概予以抵制。在此次宪法公投中，科索沃阿族人呼吁科索沃塞族人抵制公投， 呼吁塞族人要有科索沃主体意识，以科索沃人而不是塞尔维亚人来对待事关“国家”前途的敏感事项。

　　而科索沃塞族人则敦促科索沃全体民众，包括科索沃阿族人，积极参与定于28日和29日举行的全民公投。塞族人 说：“既然国际社会还没有对科索沃最终地位达到协议，科索沃依然是塞尔维亚的组成部分，科索沃人依然有义务行使法律赋 予的职责。”

　　不过，有观察家说，公投首日，即10月28日，星期六，没有一个科索沃阿族人前往投票站投票。而对于居住于科 索沃之外的塞尔维亚境内的其他阿族人而言，情况也一样严峻。

　　普里舍沃、梅德韦贾和布亚诺瓦茨是塞尔维亚南部靠近科索沃的三个城镇。这里居住着近70000名阿尔巴尼亚族 人。科索沃战争结束后第二年，即2000年，一些阿族极端分子就对当地的塞族警察发动袭击，并造成人员伤亡。阿族极端 分子公开打出了“普里舍沃、梅德韦贾和布亚诺瓦茨解放军”的旗号，宣称自己是当地“受塞尔维亚人压迫”的阿族人的解放 者，要求这三个阿族聚居的城镇归并到未来独立的科索沃。经北约调解，暴力活动得到平息，但此后六年中，这三个地区气氛 一直很紧张。此次公投，这里的阿尔巴尼亚人响应科索沃阿族人号召，拒绝参投。

　　设在普里舍沃河谷之地中心城镇里的投票站，投票首日工作人员一直等到天黑，箱里还是空空如一，整个登记在册的 1490名有资格行使投票权的选民，竟无一人前来投票。

　　一个守在投票站的塞尔维亚选举官员沮丧地说道：“我希望至少镇长前来投票，虽然他是阿尔巴尼亚少数民族。”

　　阿尔巴尼亚乐见科索沃独立

　　科索沃东接马其顿共和国，南临阿尔巴尼亚，西连黑山共和国，北靠塞尔维亚腹地。在与之相接壤地区，从东至南， 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形带，这一块就是科索沃阿族分离主义分子所宣扬的“大阿尔巴尼亚”地区。激进的分离主义者给科索沃 设想了三步路：先独立；后归入阿尔巴尼亚；最后把马其顿阿族人聚居地区一并统一过来，建立足以震动世界的“大阿尔巴尼 亚帝国”。

　　但是，建立“大阿尔巴尼亚帝国”会严重损害欧洲和美国的地缘政治利益，也会彻底打乱巴尔干现有的力量均衡，国 际社会某些势力也不会在费力瓦解“大塞尔维亚”后容忍另一个“大阿尔巴尼亚”在巴尔干地区崛起。

　　阿尔巴尼亚一度陶醉在“大阿尔巴尼亚帝国”的想像中，但当一个以科索沃为中心的“大阿尔巴尼亚帝国”逐渐取代 原来想当然的以阿尔巴尼亚为中心的“大阿尔巴尼亚帝国”之时，阿尔巴尼亚的神经才高度地紧张起来。

　　从2005年起，阿尔巴尼亚积极参与科索沃最终地位的谈判，频频与塞尔维亚举行部长级高层次的会谈，并在国际 社会监督下与科索沃阿族领导人签署了三十几份协议和备忘录。阿尔巴尼亚不想在这场关系到国家未来命运的谈判桌上被边缘 化。阿尔巴尼亚外交部长穆斯塔法喊出了一个口号：“我们是行动者而不是表演者。”行动者要自主地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不 是照别人的剧本念诵别人设计好的台词。

　　所以阿尔巴尼亚首都地那拉一下子变成了外交官聚集的地方。10月17日，地拉那迎来一位特别的客人，他是联合 国秘书长安南的科索沃问题特使阿希姆·吕克尔。阿尔巴尼亚共和国总统阿尔弗雷德·莫伊休在接见吕克尔时明确指出，阿尔 巴尼亚很高兴地看到一个保障和尊重塞族、克族和

　　阿尔巴尼亚盼望着科索沃最终地位尽快解决。在战略利益的驱使下，它想方设法把自己挤进最终地位谈判进程的最前 列，从而为日后国家利益的近一步扩张打好基础，至少要保证国家利益不受损失。

　　10月31日，阿尔巴尼亚外交部就塞尔维亚宪法公投一事正式发表声明称，在目前国际社会就科索沃的最终地位问 题进行磋商时，塞尔维亚就包含上述内容的新宪法进行全民公决是“一种单边行动，无益于问题的解决”。因此，阿尔巴尼亚 不能接受。

　　马其顿担心边界划分

　　2006年10月3日，马其顿总理格鲁埃夫斯基在会晤到访的吕克尔时表示，马其顿与科索沃之间的边界问题必须 在科索沃最终地位确定之前得到解决。

　　1991年11月20日，马其顿脱离前南斯拉夫宣布独立。这之后，马其顿与塞尔维亚边境就陷入长期纷争中，领 土归属问题一直悬而未决。1999年后，随着科索沃逐渐脱离了塞尔维亚的有效控制，原与塞尔维亚接壤的一大半边境事实 上转换成与科索沃之间的边境争执。

　　2001年2月16日，马其顿南斯拉夫边界划定委员会结束了为期四年14轮次的谈判，终于达成初步共识，边界 线算是基本分清。

　　按照这份协议，塞尔维亚应当把2500公顷土地转让给马其顿，其中包括科索沃的1200公顷土地。协议的达成 ，受到了国际社会的称赞，却引来了科索沃阿族人的不满。他们认为，塞尔维亚无权对科索沃领土进行任何处置。他们把塞尔 维亚要把科索沃1200公顷土地拱手送人的做法斥之为“塞尔维亚对科索沃的最后伤害”，宣称科索沃决不承认这份边界线 划分协议。

　　不断有科索沃阿族武装人员窜入马其顿，他们联合马其顿阿族人，终于在马其顿引起了为期六个月的内战。

　　马其顿内战结束后，马其顿政治趋于稳定，在加入欧盟进程上，除了克罗地亚之外，在西巴尔干地区就数马其顿最有 希望被接纳为欧盟成员国了。

　　按照欧盟规定，欧盟成员候选国必须与邻国之间解决好边境纠纷，才能进一步被接受来参与谈判。马其顿已经与东邻 保加利亚和南邻希腊通过谈判解决了所有边境问题，只有与科索沃，由于科索沃政府否认原来协议的有效性，国界走向一直悬 而未决。

　　马其顿认为，原有边境线协议是在国际社会支持下签定的一份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其有效性不容置疑，马其顿希望在 科索沃最终地位确定之前，科索沃应明确表示接受其效力。

　　而科索沃政府则坚持重开谈判立场，但由于目前科索沃还没拥有独立主权国家地位，只有等最终地位确定之后才可以 以对等的身份与马其顿重启边境谈判。

　　塞尔维亚新宪法再一次明确认定了科索沃为塞尔维亚不可分割的领土，塞尔维亚对其拥有领土主权。马其顿原先与塞 尔维亚达成的边境划定协议也应该具有充分的法律依据。

　　美国科索沃问题特使的立场与马其顿相同，美国认为，双方边境问题早已解决，没有理由重启谈判。

　　2006年10月16日，马其顿副总理在对科索沃普里什蒂纳访问期间表示，不论科索沃最终地位如何，只要代表 了科索沃大多数人的意愿，马其顿都会接受。这也是塞尔维亚新宪法草案公投在即马其顿透过高级官员非正式地作了回应。

　　公投结果令人担忧

　　2006年10月28日，塞尔维亚境内如期举行了新宪法草案公投。但令人沮丧的是，投票当天，只有不到40％ 的登记选民前来投票。假如投票率不超过50％，本次公投就无效，而根据宪法规定，新一轮公投只有等过了六个月才能重新 组织。这就意味着，国际社会对科索沃最终地位确定之前，甚至之后，宪法有可能长期处于冬眠状态直至最终死亡。

　　塞尔维亚总统博里斯·塔迪奇和总理沃伊斯拉夫·科什图尼察已经坐不住了，在公投结束前几个小时他们相继发表了 全国讲话，恳求选民们出来投票。他们在讲话中表示，如果没有这部宪法，塞尔维亚就称不上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国家。

　　投票率在29日的最后几个小时出现了奇迹般蹿升，终于撞破了50％的门槛，以54％的投票率收尾。在所有投票 者中，有超过94％的选民支持了新宪法，这一比率确认了宪法公投取得了塞尔维亚领导人所期待的成功。

　　公投通过了新宪法却不能掩盖塞尔维亚长期以来过低的投票率和过冷的民众参与度，这多少反映了塞尔维亚人在经过 数次波折后低落的民族精神和伤痕累累的民族意志。如果任凭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塞尔维亚只是想通过一张写有宪法的纸拴住 决意离去的科索沃，恐怕是远远不够的。还有，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族人以及希望科索沃独立的势力会就此善罢甘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