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治艾滋病的困惑

　　今年是第一例艾滋病病例被发现后的第15年，今年的12月1日是第19个世界艾滋病日。多年来，艾滋病在世界上蔓延的趋势令人担忧，全球防治艾滋病的努力有成就，也有不足。

　　在防治艾滋病过程中，人们的固有观念受到冲击，产生困惑。

　　禁欲还是推广安全套？

　　性行为是艾滋病传播的三种渠道之一。联合国艾滋病联合规划署和世界卫生组织11月21日发表年度报告说，全球约有3950万人感染人体免疫缺陷病毒（ＨＩＶ）的患者数量仍在增加，不安全性行为和共用毒品注射针头，是导致东亚、中亚和东欧ＨＩＶ感染人数显著增加的罪魁。

　　两个联合国机构共同发表的年度报告中回顾了过去12个月中艾滋病蔓延的趋势，也列举了防治艾滋病的成功和失败之处。在报告中，东非国家乌干达的情况引人注目。

　　过去几年里，乌干达一直是抗击艾滋病的“明星国家”，受到联合国机构的称赞。不过，今年乌干达情况出现恶化，该国一些地区的艾滋病病毒感染率开始上升。联合国报告没有明确点出原因所在，但英国《经济学家》周刊在11月23日的一篇报道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很多人相信，这是因为乌干达把防治艾滋病的策略从强调使用安全套调整到提倡禁欲。

　　《经济学家》还说，乌干达之所以做这样的调整，起码部分是因为美国政府施加了压力。

　　美国总统乔治·Ｗ·布什的老家得克萨斯州从1997年开始在学校开展“禁欲”教育，布什在担任州长时就大力支持这种只引导青少年保持婚前性纯洁，不提供避孕知识甚至禁止提到避孕的教育。

　　这个立场为布什赢得了不少美国保守派的支持。保守派认为，禁欲者不可能怀孕，也不可能使人怀孕，更不可能感染性病。

　　然而，这种教育的有效性遭到很多人士质疑。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和耶鲁大学所进行的联合调查发现，88％曾承诺在婚前“禁欲”的12岁至18岁青少年违背了诺言，而且这部分孩子使用安全套的比例较低。

　　在布什政府的倡导下，乌干达近年来推行了名为“ＡＢＣ”的艾滋病防控计划：Ａ是指禁欲（Abstinence）；Ｂ是指对自己的伴侣忠诚（Being Faithful）；Ｃ是指使用安全套（Condoms）。布什政府一向认为Ａ和Ｂ是主导，Ｃ是辅助。

　　然而，一项由多国研究人员开展的调查表明，乌干达前几年的成功，仰仗更多的是Ｃ——使用安全套。

　　研究人员对乌干达拉卡伊地区的1万名成年人进行了为期10年的跟踪调查。通过与乌干达村民长期接触，研究人员绘制出艾滋病发病区生活行为的准确图表。调查发现，安全套的使用在两性中都已得到普及，大约30％的女性会主动提醒对方使用安全套。在15岁至49岁的男性中，大约50％的人会主动使用安全套。

　　当然，就此断定禁欲教育完全无效过于武断。在联合国今年报告中提到这样一个发现：在一些艾滋病形势最为严峻的非洲国家，15岁至24岁之间年轻人的感染比例有所下降。报告分析，这可能是因为这些国家青少年在15岁以前发生初次性行为的人数减少，也可能因为早熟的少年更懂得使用安全套保护自己。

　　由此看来，在提倡禁欲还是大力推广使用安全套问题上，也许脚踏两只船并保持好平衡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保护专利还是拯救生命？

　　生活在多伦多的艺赢是一个越南裔艾滋病患者，1985年就被检测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由于在1995年发病初期就开始坚持服用抗病毒药，艺赢在发病11年后仍然活着，而且还能继续工作，在当地一个福利机构上班。

　　艺赢定期服药的方法在医学上被称作“高效抗逆转录病毒疗法”，即俗称的“鸡尾酒”疗法。二十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20余种抗逆转录酶病毒药物上市，1996年“鸡尾酒”疗法诞生。

　　接受该疗法的患者要长期同时服用3种或3种以上的抗病毒药物。虽然不能根治艾滋病，但“鸡尾酒”疗法能最大限度地抑制病毒复制，部分甚至全部恢复被破坏的机体免疫功能。接受这种治疗的患者因此得以延缓病程进展、延长生命、提高

　　不过，昂贵的

　　美国一份最新研究报告显示，在被确诊后，艾滋病患者如果坚持治疗，他们平均还能再活24年左右，其间需支付医疗费用60余万美元，平均每年花销为2.52万美元。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网站上公布的数据显示，中低收入国家接受“鸡尾酒”疗法的患者人数2005年时已达到130万，但这个数字只占全球需要这种治疗的患者总数的20％。

　　“鸡尾酒”疗法所需药物多由发达国家的大制药公司生产，价格不菲。这些公司说，抗病毒药物的研制经年累月、资金庞大，并非像人们想象的那般利润丰厚。

　　然而，众多艾滋病患者和病毒感染者质疑，上千万人生命受威胁时，谈药品产权保护是否人道？是否应该从拯救生命中牟利？

　　降低药价有一种途径，那就是让发展中国家自己生产所需药品。但这必须跨越西方国家严厉的专利保护政策。

　　为了能免费向本国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提供药品，巴西、印度、泰国等国与西方大制药公司展开了不懈斗争。

　　巴西是世界上第一个向本国艾滋病患者免费提供“鸡尾酒”疗法药品的国家，目前为全国83％需要这种疗法的患者免费供药。巴西之所以能够承受免费供药带来的经济负担，是因为巴西取得了药品专利权斗争的胜利，打破了发达国家大制药公司对某些药品的垄断，自行生产抗艾滋病药物。在过去10年里，巴西艾滋病死亡人数减少了一半。

　　印度政府目前也能够为5.5万需要“鸡尾酒”疗法的患者免费提供药品。印度ＣＩＰＬＡ是一家本土制药公司，公司自2000年起向印度政府提供艾滋病治疗药品，售价仅为外国大制药公司的十分之一。

　　印度目前面临的问题是，已经有一些患者对已有的本土“一线”药品产生了抗药性，而“二线”药品由于不在本土生产，药费陡然上升。

　　就在今年的世界艾滋病日前夕，泰国政府宣布，打破美国默克制药公司在泰国对依法韦伦（efavirenz）的专利权。依法韦伦是“鸡尾酒”疗法的一种关键药物，价格昂贵。泰国患者目前每月购买这种药的费用平均为2500泰铢（约合67美元），打破专利垄断后药价将减半。

　　泰国政府考虑从印度进口由3家印度公司生产的这种药物，泰国本地生产依法韦伦的药厂也将在2007年投入使用。

　　泰国早在2002年就开始为本国患者提供本土生产的三种“鸡尾酒”疗法药物，使得治疗费用降低为原来的十八分之一。泰国艾滋病死亡人数因此大幅下降，去年跌幅达75％。

　　传统观念向严峻现实妥协？

　　印度首都新德里的戈德拉市场有一条名为“纳什瓦利·

　　加里”的小巷，那里因聚集着许多吸毒人员而声名狼藉。

　　今年，小巷中出现了一所小屋，大门被深色门帘遮挡，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每天都有一些吸毒人员来到这个小屋内，拿出自己吸毒使用过的针管，跟工作人员“以旧换新”。

　　这里，便是印度今年来为抗击艾滋病战役开辟的前沿阵地之一。由于吸毒者轮流使用针管很容易感染艾滋病，多个国家已开始向吸毒人员提供清洁针管，以降低艾滋病在这一人群中的感染风险。

　　在泰国，色情业虽不合法，但并不罕见。面对性工作者中艾滋病病毒感染人数众多的严峻形势，泰国开始为这一人群免费发放安全套，普及防治艾滋病的知识，取得良好效果。

　　在印度，根据刑事法典第377条规定，一名男性与另一名男性发生性行为属于违法行为，可判处至多10年监禁。联合国艾滋病联合规划署说，由于这部1861年生效、由英国殖民者制定的法典，印度的

　　性工作者、男同性恋、注射吸毒者都是感染艾滋病病毒的高危人群，在许多国家的传统观念中，他们都遭到歧视或鄙视。

　　然而，艾滋病病毒不会区分人们的信仰、道德观、性取向，每个人都可能是它攻占的城堡。在这个艾滋病迅速传播的时代，传统观念也许不得不调整自己。（徐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