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玫瑰

　　-特约记者/刘媛发自巴黎

　　《玫瑰人生》长达2小时20分，放映结束后，全场观众起立鼓掌。一些老人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法国人心中的香颂 女士伊迪·皮雅芙(EdithPiaf)的传奇一生令人心碎

　　初春的傍晚，雨丝在空中有节奏地抖动。布满水汽的玻璃毛茸茸的，路灯一遍遍扫过车厢。我和朋友一起去看最新上 映的电影《玫瑰人生》(LaMome)。车路过美丽城街72号门口，被雨水击起的雾气罩住一块纪念牌。“伊迪·皮雅芙 (EdithPiaf)在这座建筑物的台阶上第一次看到世界。”悬挂在牌面铭文上的水珠连绵不断地落下。最近，来这里 怀念伊迪·皮雅芙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传记片《玫瑰人生》正在热映，同时一系列与伊迪·皮雅芙有关的香颂(Chanso n)复兴运动也拉开了序幕。

　　如果说，法国的嗅觉记忆来自咖啡，那么这一浪漫国度的听觉记忆就来自于香颂。香颂最早出现在法国文学史开篇“ 罗兰长歌”中。这种辞藻讲究的行吟诗人长歌在19世纪融入巴黎市井的浪漫和忧伤，形成由叙事乐段与乐曲的反复部分构成 的新架构。1930年，香颂逐渐兴起。20年后风行全国。因此，法国唱片协会设立了唱片大奖。第一届的得主是拥有“香 颂女王”之称的伊迪·皮雅芙。此后，随着有声电影的出现，法国影片中迷人的香颂开始名闻国际。其中，最经典的例子属于 伊夫·蒙坦德(YvesMontand)。1946年，伊夫·蒙坦德在电影《夜之门》(LesportesdelaN uit)中演绎了主题曲《枯叶》(LesFeuillesMortes)。这首经典香颂与伊迪·皮雅芙的《玫瑰人生》 (Lavieenrose)描绘了同一段爱情的结束和开始，而这段爱的男女主角正是伊迪·皮雅芙和伊夫·蒙坦德。上世 纪30年代以后，爵士乐、拉丁音乐、摇滚乐与布鲁斯和非洲音乐相继传入法国，经过多次与外来元素的融合，法国流行乐坛 出现了现代流行歌曲与古典香颂并行的局面。如今，老一代歌手都已作古，年轻的法国人不再迷恋缠绵与纠结，快节奏和速食 型的流行音乐成为主流。

　　在“香颂女王”伊迪·皮雅芙逝世多年以后，曾将香颂传播到世界各国的法国电影掀起复兴香颂的热潮。去年11月 的女性影展中，一部关于伊迪·皮雅芙的记录片被隆重推出。该片没有对白也没有解说，仅由伊迪·皮雅芙在不同场合不同时 期的现场演唱片段组成。人们发现这些陈年香颂带着美好年代的种种传说醇美悠扬，风华绝代。今年，法国2台播出专题节目 ，介绍一部情人节即将上映的大制作影片《玫瑰人生》。这是一部关于伊迪·皮雅芙的人物传记片。法文片名Lamome是 对孩子的昵称，因为香颂女王伊迪·皮雅芙只有147cm，而且多年来保持着孩子般的任性，所以被人们称为法国的小姑娘 。不久，电影《玫瑰人生》举办了一场香颂演唱会。在演唱会上，法国流行乐坛的巨星们各自翻唱伊迪·皮雅芙的名曲。久违 多年的香颂再度风靡塞纳河两岸。

　　走进周末的院线，放映厅竟然满座，这在巴黎的电影院里绝对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盛况。在我的座位周围是几位六七 十岁的老人，再远些是亲密低语的情侣们。影片以伊迪·皮雅芙的纽约演唱会开场。苍老瘦小的皮雅芙头发稀落唇色猩红，在 演唱过程中，她的双臂在半空有力地摆动。令人叹服的、醇厚的歌声甚至激起了电影观众的掌声，但唱到动情处的皮雅芙却忽 然晕倒在地。香颂女王前半生的回忆就此拉开序幕。

　　1915年冬天，伊迪·皮雅芙出生在美丽城街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皮雅芙的父亲从军，母亲把她丢给了外婆 。最后她被寄养在妓院里。在喝酒和调情的喧嚣声中，皮雅芙度过自己的童年。虽然抚养她的妓女对皮雅芙疼爱有加，但退役 的父亲还是带她离开了妓院。随父亲到处流浪的小皮雅芙表现出歌唱天赋，从此她就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上卖唱为生。成年后， 皮雅芙变成一个乖僻疯狂的姑娘。一天，夜总会老板被她的歌声打动。他为这个娇小任性的姑娘取了艺名皮雅芙(Piaf， 小云雀)。皮雅芙开始在夜总会登台献唱。但没过多久，夜总会老板死于谋杀。伊迪·皮雅芙不得不重回街头。这段遭遇，皮 雅芙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将与歌唱紧密相连，同时不幸也会随着每次成功降临。

　　歌唱技艺渐渐成熟的伊迪·皮雅芙又遇到了一位制作人。在他的引导下，伊迪·皮雅芙洗去市井气息重回上流社会的 表演舞台。很快，她醇美的歌声和充沛的激情征服了听众。这时，二战爆发。年轻的小歌手伊夫·蒙坦德出现在皮雅芙的生活 中。相同的幼年经历使他们惺惺相惜。皮雅芙把自己的创作团队介绍给伊夫·蒙坦德，并创作了经典香颂《玫瑰人生》。在歌 中她唱到：“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一生伴侣。”这场似有若无的倾慕最后无疾而终。不久，伊夫·蒙坦德的名曲《枯叶》 问世。在这首香颂中有这样的歌词：“这首歌与我们如此相似，当时你是这样爱我，我也这样爱你。然而生活分开我们，轻轻 地，没有半点回声，就像大海洗褪情人留在沙滩上不再协调的脚印。”

　　1947年，事业蒸蒸日上的皮雅芙赴美国巡演，大获成功。另外，这次纽约之行还令她与世界拳王马塞尔·瑟丹(M arcelCerdan)坠入情网。香颂歌后与拳王之间的爱情故事成为一段著名的罗曼史。爱为皮雅芙带来新的灵感和激 情，她的歌声前所未有地深情。一天，热恋当中的皮雅芙接到消息：马塞尔·瑟丹因空难去世。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她伤心欲 狂。皮雅芙在黑暗的公寓里绝望哭嚎，无尽的痛苦凝成一首经典《爱的赞歌》(Chanson‘L’hymneeL’am our’)。不久，两次车祸使皮雅芙摔断胳膊和肋骨，她开始用毒品麻醉神经并再度酗酒。疾病和衰老接踵而来。在这样的 日子里，声音和旋律是她唯一的慰藉。对于皮雅芙来说，不幸不完全等同于痛苦，它还可以催生最优美的旋律。虽然这是无比 痛苦的事，但总有人在自己的心上种植玫瑰。由此，皮雅芙攀上了事业的颠峰。

　　上世纪50年代，亿万人瞩目的国际巨星皮雅芙想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生活。她嫁给一个小歌手，并在纽约举行了她所 梦想的隆重婚礼。这段重现旧日感情的婚姻相当短暂。在它结束之前，皮雅芙已经从奥林匹亚剧场唱到纽约的古典音乐圣殿— 卡内基音乐厅。词曲创作人乔治·穆斯塔基(GeorgesMoustaki)温柔的爱令皮雅芙拾起尘封多年的笔，写下 新歌《Milord》。不幸的是，乔治·穆斯塔基遭遇了车祸。深受重创的皮雅芙依然坚持登台演出，最后，在《不，我没 有后悔》(jeneregretterien)中皮雅芙结束了她的玫瑰人生。

　　2小时20分的影片结束时，全场观众起立鼓掌。我周围的几位老人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这部倍受关注的影片中， 女主角玛丽昂·科蒂拉(MarionCotillard)的出色表演令观众值回票价。玛丽昂·.科蒂拉因在《极速的士 1》(Taxi1)中扮演女主角一夜成名，并曾获得第30届法国恺撒奖的最佳女配角奖。年轻貌美的她比皮雅芙高出30 公分，而且两人样貌相差很远。喜欢香颂的玛丽昂·科蒂拉为饰演皮雅芙不仅推掉《极速的士4》，而且颠覆了自己的外表。 她把前额剃光，还要花费5个小时化妆。另外皮雅芙的习惯手势和表情也是她的必修课。法国媒体称，玛丽昂·科蒂拉的表演 完全超越了人们的想象。另外，影片采取双重叙述模式。开场从皮雅芙的晕倒展开倒叙，中间将其在人生各个时期的片段闪回 在记忆中。看似零散的剪接，将晚景和盛年放在同一时空中，更象一个静静回忆往事的老人在讲述从前的种种。

　　从电影院出来，门外卖海报的书亭老板建议人们去附近的皮雅芙私人展馆看看。我们顺着他的指点来到了巴黎Men ilmontant大街。皮雅芙私人展馆更像座住宅。厚重的木质大门上有牌子标注着参观者请提前一天电话预约的字样。 穿过玄关越过天井再推开一扇门，盘旋的老式楼梯出现在眼前。一层一吱层往上走，楼梯两侧班驳泛黄的壁纸散发着旧年的气 息，木楼梯则发出支呀支呀的声音。

　　在展览厅的门外就可以听到悠扬的歌声，这些令人陶醉的Chanson马上使我又回到了影片的氛围中。私人展馆 的主人皮雅芙的忠实歌迷，也是香颂的推崇者。他的白胡子让我想起了天堂电影院里的老放映员。这间纯私人性质的展馆里有 许多珍贵的伊迪·皮雅芙藏品，它们都是馆长自己收集来的。正式的展厅一共有两间，里面挂着皮雅芙的演出海报、服装、黑 胶唱片、签名照和用过的家具。飘荡在空气中的歌声是从78转老式唱盘里传出的《玫瑰人生》。几十年来，它不断被各国歌 手翻唱，越来越多的影视作品也把它当做主题旋律。为映衬这个主题，展室里放置着玫瑰。我发现，常常在伊迪·皮雅芙录影 资料中出现的那条剪裁简单的黑裙子也静静地陈列一旁。另外在展馆中还陈列着伊迪·皮雅芙大批的唱片。它们有珍贵的香颂 原版也有不同国家艺人翻唱的CD。离开之前，馆长先生从花瓶中取出玫瑰送给我们。

　　回家的路上，美丽的法兰西玫瑰在巴黎的雨夜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车载电台播着一首香颂。这遥远曲子的奇妙之处不 在于它能遮风挡雨，只是它在人们的心底重建了记忆的山峦，而爱，宛如泉水从此间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