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达三百勇士》与美国人的文化优劣观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5月09日12:09 世界知识杂志

  薄海昆

  2007年3月,好莱坞华纳公司史诗巨作《斯巴达三百勇士》以累计超过7000万美元的收入雄踞北美票房榜首 。这部电影用古典色彩、壮观场面和精湛特技将两千多年前发生在希腊要塞温泉关的惨烈悲歌演绎得酣畅淋漓、如泣如诉。然 而,正当美国观众为“勇士们”欢呼之时,伊朗人却提出了强烈抗议,认为该片是对古老波斯文明的粗暴践踏,是对现代伊朗 民族的侮辱与挑衅。美国人到底触动了伊朗人哪根神经,为何一部电影会引发外交纠纷?

  勇士喋血温泉关

  《斯巴达三百勇士》导演扎克·斯奈德将镜头瞄准希腊—波斯战争中规模虽小却万古流芳的温泉关战役,以新颖的角 度塑造了斯巴达国王李奥尼达的威武勇猛形象,同时也毫无掩饰地宣泄出美国人把欧洲古代典范奉为绝对标准的偏执心理。

  希波战争发生在公元前499年到公元前449年,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在西方人看来,这场战争是欧洲文明同亚 洲文明较量的生死攸关之役,是指引西方民族通向发达强盛的里程碑。希波战争本是一场波斯帝国对希腊诸城邦的侵略战争, 直到公元前478年,希腊联军才转守为攻逐渐将入侵者赶回亚洲,谱写了世界军事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经典篇章。

  在长期对峙中,几次关键战役改变了希波双方的命运。温泉关战役就是其中之一。据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记载: 公元前480年,波斯国王薛西斯的大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面对危机,斯巴达国王李奥尼达不顾路途遥远,毅然率领重装 步兵及时赶往温泉关,试图阻截在数量上百倍于己的敌人。希腊中部隘口温泉关夹在高山和大海之间,是从塞撒利通往诸城邦 的惟一通道,最窄处只有15米左右,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波斯军队受阻于此且损失惨重。李奥尼达和他的部下奋 力坚守三天三夜,不但遏制了波斯军队嚣张的进攻气焰,还为后方进行应战准备赢得了宝贵时间。然而,波斯军队在希腊败类 埃菲亚特的指引下,顺着小路绕到温泉关背后进行两面夹击。李奥尼达率领剩下的三百勇士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直至全部壮 烈牺牲。

  美国人通过影片对凝缩在温泉关战役中的勇敢、坚毅与无私的斯巴达品质津津乐道、大加赞扬,画面处处流露出对西 方文化传统的无比自豪。从更深层次分析,影片的成功着实有赖于美国观众对斯巴达精神的共鸣。不过,偏执掩盖了藏在光荣 背后的瑕疵,美国人不愿意承认斯巴达人自幼培养的高超武艺、过人胆识和尚武精神更多是出于镇压奴隶起义和欺侮邻近城邦 的需要,是霸权主义的畸形产物。

  波斯帝国真面目

  《斯巴达三百勇士》若是单方面粉饰古代英雄舍生取义、赴汤蹈火的行动,或许不会引发太多争议,但通过对波斯帝 国进行丑化歪曲来反衬西方优秀传统的手法的确有失偏颇。或许有人会辩解,导演为了增强视觉效果而让波斯大军狰狞可怖、 鬼怪横行,而火爆的影院上座率证明了美国观众对这般造型设计的认同与接受。

  其实,波斯帝国的真面目并不像这部电影描述得那般邪恶恐怖。相反,由于受疆域内多种成熟文化的浸润,她的文化 已经相当发达,创建了不朽的成就。波斯帝国(公元前550年至公元前330年)鼎盛时期曾经凭着强大的武力吞并了腓尼 基、犹太、亚述、巴比伦和埃及等古老文明,从伊朗高原和两河流域,囊括了从尼罗河到印度河平原的辽阔土地,是人类历史 上跨越亚非两洲的一个庞大帝国。波斯人继承了两河流域先民创造的卓越成果,同时补充着来自四面八方不同肤色文明的新鲜 养分,楔形字母、成文法律、农耕技术和金属工艺都在统一王权的庇护下得到发展,续写出震撼人心的伟大史诗。如今,考古 学家已让众多奇迹重见天日,残损破旧的石柱排成整齐队列高耸在台基上,斑驳的身躯更加凸现出万劫不复的沧桑;质朴粗犷 的浮雕构件静谧地镶嵌在墙壁上,仿佛在向人们传递着波斯战士的尚武精神;长有五条腿的硕大雕塑——“翼牛”守卫着通往 皇宫的城门,使到访的游客莫不深切感受到波斯帝国的王者风范。

  波斯帝国英雄辈出,涌现了一批在世界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杰出人物。居鲁士是波斯帝国最强大的阿契美尼德王朝 的创始人,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很多,最生动的一个当数希罗多德笔下的波斯版“赵氏孤儿”。居鲁士推翻外祖父的统治登基后 南征北战,迅速扩展疆土,他从巴比伦牢狱中解放了被掳的犹太人,因而被后来的基督教尊为圣贤。大流士是居鲁士之孙,他 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使波斯帝国臻于极盛。薛西斯凭着父亲大流士奠定的牢固基础挥鞭指向希腊城邦,试图成就史无前例的霸 业,充分显现出非凡的魄力和自信。而《斯巴达三百勇士》却把薛西斯刻画成一个面颊穿刺、荒淫无度、凶残暴虐的丑陋怪物 ,无疑是对这位统帅的有意侮辱,也是对波斯杰出历史人物的否定。

  《斯巴达三百勇士》将波斯战士的相貌与服饰装扮得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甚至别有用心地虚构出青面獠牙、嗜血成 性的巨人和刽子手,给人以波斯大军是乌合之众、群魔乱舞的认识。事实上这支队伍确是一支拼凑出来的“杂牌军”,那些埃 及战车、印度大象和斯基泰弓箭手频频闪现在帝国阵营中,发挥出各自的特长。貌似强大的波斯入侵者并没有凝聚力,被迫参 战的亚非各族士兵既缺乏统一目标,又不情愿为奴役自己的薛西斯卖命,这就是少数希腊勇士得以打垮波斯“翼牛”的外在条 件。尽管波斯国王的精锐之师“不死队”在希波战争中屡建奇功,但他们终归无法挽救帝国溃败的最终命运。

  风云激荡伊朗高原

  《斯巴达三百勇士》虽然讽刺的是业已消亡千载的波斯帝国,却激怒了当今正活跃在中东政治舞台上的伊朗人,总统 内贾德的文化顾问发表声明表示抗议,引起轩然大波。

  从医学角度来讲,我们恐怕很难再从一个现代伊朗人身上提取到与古代波斯人完全吻合的DNA。从公元7世纪中叶 起,伊朗高原开始步入风云激荡的千年岁月,多种外族走马灯似地闯进来,混杂了雅利安的纯粹血统。公元651年,阿拉伯 人占领波斯全境,使之成为阿拉伯帝国的行省。数百年后,塞尔柱突厥人和花剌子模人由中亚兴起,将伊朗据为己有。公元13 世纪,蒙古西征军杀死花剌子模国王,把成吉思汗之孙旭烈兀迎到以伊朗高原为中心的伊儿汗国大帐中。征服者们都喜欢把本 族人民迁到这片水草丰美的土地上,造成了复杂的血缘大融合,化解了波斯帝国的衰朽遗骨。

  除了遗传基因外,古今伊朗人的思维意识也大相径庭。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伊朗高原经历了从琐罗亚斯德教(中国 又称“祆教”)和摩尼教向伊斯兰教的过渡,文化类型也随之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革。琐罗亚斯德教与摩尼教彼此竞争、互 相争宠,最终都被阿拉伯帝国强行移植过来的伊斯兰教击败。

  尽管社会变迁、民族融合与信仰转变使现代伊朗人大大有别于古代波斯人,但波斯文明是伊朗文明的重要源头和组成 部分,雅利安民族是现代伊朗人引以为骄傲的祖先之一,在伊朗人民心中留下了难以割舍的情感烙印。我们通过对“波斯”和 “伊朗”名称来源的考证也可以得出这种结论,因为两者之间的关系极为亲密。“波斯”一词可追溯到远古,大约公元前20 世纪,波斯帝国创立者的祖先雅利安人从中亚草原迁徙到扎格罗斯山,由于这片区域曾被闪米特民族称作“帕拉舍”(Parahshe ,意为骏马的土地),所以来这里定居的雅利安部落便从中得名为“波斯人”(Persian)。“伊朗”(Iran)这 个词汇出现得也很早,我们仔细揣摩会发现它的发音比较接近“雅利安”。公元前3世纪,安息王朝(帕提亚)复兴了波斯, 一位统治者将国号命名为“伊朗斯哈尔”,意为“雅利安人的土地”,并自封为“伊朗的众王之王”。可见“波斯”与“伊朗 ”是标注同一片土地和同一群人的符号,完全能够交叠使用,不同之处是前者在历史上被使用得最普遍,沿用时间也比较长。 直到1935年,巴列维国王才将国名定为“伊朗”,从此放弃了“波斯”这个叫法。

  所以,《斯巴达三百勇士》侮辱古老波斯文明必然激起桀骜不驯的现代伊朗人的怒火。银幕上被高度丑化的帝国卫队 、将军和薛西斯一世,恰是美国人对东方民族所持敌意与偏见生成的黑暗投影,由此招惹是非当然不足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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