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言：看到美国月亮的另一面

　　文夏雨天

　　今年2月，安德森案在洛杉矶法院宣判，美国著名科学家威廉·安德森最终因性侵犯他手下二老板的女儿，被处徒刑 14年。至此，安德森案尘埃落定。安德森案发前系南加州大学教授和基因治疗研究所主任，是基因治疗的发明人。被害人小 何是他的助手——来自中国大陆的新移民赵女士的女儿。被害人5岁来美，安德森自告奋勇担任她的家庭教师，此后数年间性 侵女孩上百次，女孩多次自杀未遂，但始终不敢声张，最后和心理医生说出实情，医生报警引发此案进入司法程序。

　　此案宣判后，被害人表示生活对她翻开了全新的一页，公义的伸张让她对人生重新建立了信心。但阅读本案相关材料 ，笔者忍不住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华人处境的脆弱

　　中国媒体报道留美学生学者时，容易有这样的模式：他们聪明勤奋扬名海外又热心回报祖国，引来洋人啧啧称道…… 这的确是月亮的一面，然而月亮是否还有被人忽视的另一面呢？

　　让我们来看看本案的关键人物——被害人的母亲赵女士。赵女士出国前是一位心血管医生，来美后在全美最好的基因 治疗研究所工作，是基因之父安德森教授手下的二老板，名校南加州大学的助教授，曾发表许多论文，被同行们称许为“非常 有才华的科学家”。我们不清楚赵女士是怎样给自己定位的，但从安德森案件的相关报道里我们可以知道，女孩小何在遭受安 德森性侵犯的六七年中，多次精神濒临崩溃，15岁以后因为剧烈的精神冲突不仅得了忧郁症，甚至数次切脉自杀，至今她的 手腕上伤痕累累。然而，她始终不敢主动控告安德森，在和要好的女同学谈起此事时，女同学问她为何不报警，小何说——他 和我母亲有关，我害怕这会伤害我母亲——人常说美国是孩子的天堂，但新移民家庭的孩子小何早早就开始为家庭、为母亲的 处境担忧了。

　　笔者能明白她担心的由来。赵女士虽然在国内是医生，但她的医生资格未经美国认证，不能去找医生的工作。她因科 研出色被提升为二老板，但二老板位置的稳固程度全看安德森是否赏识。很显然，在这样的移民家庭实现他们的美国梦，进入 乃至维持美国中产生活的过程中，安德森的支持起了关键作用。

　　赵女士拥有的有形资源和无形资源都相对有限，这一点如果和她原先的上司、后来的对手安德森夫妇一对比，就更一 目了然——《洛杉矶时报》的记者曾多次实地采访，他看到安德森夫妇的豪宅依山傍海，而不远处的山脚下就是赵女士母女的 小房子，相形之下简陋寒酸。“安德森的豪宅里，健身房、儿童游戏室、蒸汽浴室、游泳池一应俱全，而这些

　　安德森自己则描述说，他曾数次把女孩带到好的餐馆吃牡蛎，还在女孩过成年礼时送过她高档舞裙，“因为我想开阔 她的眼界，让她接触她本来无缘接触的东西。”可见虽然是同一个行业的知识分子，被害人母女和安德森夫妇实际处于两个世 界。

　　安德森被捕以后，美联社记者采访了多位安德森过去的同事和病人，他们都站出来为他说话。在安德森被定罪而刑期 尚未确定之前，全美各地数十位著名科学家，包括某些诺贝尔奖获得者联名上书为其请求从轻发落。而被害人母女则势单力薄 。安德森的律师在法庭上猛攻她们的杀手锏之一就是，“你们既然受了那么大伤害，为何还要在咨询律师后才报案？”显然脆 弱的处境让被害人一家一开始就对司法制度信心不足。

　　赵女士论其才能和成就，毫无疑问是旅美学人中的佼佼者。然而在取得了学术成功之后，赵女士一家人仍没有安全感 。绝大多数留美学子，一踏上这片美丽的土地就要为身份而操心。先是为维持身份操心，然后又要为转换身份操心。

　　在拿到绿卡之前，学业工作一有中断就意味着美国梦的终结。自身处境的脆弱，对环境的缺乏了解，融入所在国主流 社会的强烈愿望，都使得他们对和美国人发生冲突格外害怕，所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美国人的两面

　　近年来介绍美国的书越来越多，有些作者笔下的美国，是一个咱们中国人会特别喜欢的美国——美国人不但诚实、单 纯、容易相信人，而且还特别容易被感动，包括法官等都经常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说老实话，在阅读本案被告安德森及其 律师对事件的描述时，我忍不住想起这种描述。

　　安德森这样解释自己和女孩交往的缘起：“赵女士向我诉说了家庭教育的困境，自己非常同情，看到女孩何，就好像 看到少年时代的我自己。那时的我有口吃的障碍，为此一度极为自卑。当时有位教师对我非常关怀，在他的鼓励下，我克服了 口吃重建了自信，直到有我的今天。我多么希望，能把我得到的关怀和爱，回馈给其他有需要的人！”

　　他的律师则这样辩解：“女孩当时那么激动，天真善良的安德森当时除了那样做又能怎样？”所幸的是，安德森的种 种说词，虽然一度让赵女士一家信以为真，却并没能忽悠陪审团。安德森最终被绳之以法。

　　此案的审理也引起许多美国网民的关注。笔者觉得可圈可点的是，美国网民在讨论本案时，突出地对赵女士一家人的 天真感到震惊。和说美国人都特单纯特缺乏防人之心不同的是，普通美国网民感到诧异的，反倒是被害中国母亲的单纯和缺乏 防人之心。

　　月亮总是有两面的。看到另一面的不完美，并不减少月亮正面的华美。能“看到月亮的两面”，是成年人的标志之一 。

　　(：：作者为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