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盖曼的白日梦

　　英国著名科幻小说家尼尔?盖曼是新一代幻想文学的代表人物，被列为“十大后现代作家”之一。8月底，盖曼出席 了在成都举行的世界科幻大会，并在会上讲述了白日梦、逃避和奇幻小说的关系。

　　文／曾进图／王长久

　　尼尔?盖曼对酷热的成都保持了英国式的沉默。

　　8月25日，世界科幻大会成都现场，气温30多摄氏度，盖曼依然套着一件黑色皮夹克。即使在户外，他也决不脱 下这件适合秋冬季穿着的阿玛尼外套。盖曼的粉丝都熟悉他的皮夹克。一位来自江西大学的女粉丝小艺发现，在盖曼所有中文 版作品的作者照上，都是同一件皮夹克。

　　黑色皮夹克也是盖曼的精神象征——沉默，保持体面的安静。即使每分钟不间断地有粉丝上前，他都安静地迅速签名 ；回答陌生国度记者千篇一律的提问，他也同样安静，仔细地重复。这样安静，除了个性使然外，更多是来自一名畅销书作家 的“职业素养”。

　　《美国众神》曾给盖曼最大的锻炼机会。这本书为盖曼带来写作生涯中最重要的成就，一出版，就受到读者热捧。2 001年，盖曼在巴西圣保罗签名售书，主办方预计会有700人前来，结果却来了1200人，不能进入书店的粉丝在外面 强烈抗议，威胁要砸书店的玻璃。最后，主办方只好让大家都有机会。直到凌晨两点，盖曼才把1200本书签完。那天，他 的嗓子全哑了。

　　“巴西人比中国人的嗓门大许多，但中国人又比意大利人大声，你们的音量大概与波兰人相当吧。”盖曼这样评价自 己在世界各地的粉丝的特色。

　　在签名的时候，盖曼有时会画上怪物。他在记者的书上涂鸦了一只长嘴、大耳、直立的老鼠；老鼠穿着套头衫，两手 规矩地贴在衣服上，长长的尾巴蜿蜒到书页尽头。盖曼属鼠。他在老鼠头上画了三滴汗珠。记者问为什么，他埋头答道：因为 紧张。

　　盖曼看上去像个典型的坏男人——黑色鬈发、绿眼睛、神情忧郁，貌似只有三十几岁。其实他今年47岁，是3个孩 子的父亲。他的大儿子今年22岁，是Google公司的电脑程序设计师，20岁的女儿则是电影制片人助理。

　　目前，根据盖曼的小说《星尘》改编的同名电影正在美国上映，电影由米歇尔?菲佛、克莱尔?丹尼斯和罗伯特?德 尼罗主演。由盖曼担任编剧、安吉莉娜?朱莉主演的史诗大片《贝奥武甫》则将于今年11月上映。明年圣诞夜，他的另一部 小说《鬼妈妈》也将被改编成电影上映。

　　爱做白日梦的童年

　　“11岁时，放学回家，当我穿过乡间，脑子里会飞翔着一些古怪精灵的事。”

　　尼尔?盖曼生长在英国南部汉普郡的Porchester，这个地方出现过神秘的“麦田现象”。盖曼的父亲是一 家维生素公司的老板，波兰犹太人后裔；他的母亲是一名药剂师。

　　盖曼自称从小就是一个怪人，爱做白日梦。作为家中第一个出生的孩子，盖曼自觉很幸运，没有参照系去衡量他的“ 怪”。7岁时，盖曼着迷于为自己的书分类，却在这件事中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称的焦虑和恐惧。“我为RogerLance lynGreen的《古埃及传奇》应该放在‘L’类还是‘G’类而发愁。”10岁时，盖曼有了一个写作宏图，计划写一 本12卷的长篇巨著，写一群地球人准备从宇宙各个地方收集不同的岩石。

　　就在这时，盖曼爱上了读书和幻想。J?R?R?托尔金和C?S?刘易斯笔下的奇幻世界，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广泛阅读新浪潮科幻奇幻大师罗杰?泽拉兹尼、七度获雨果奖三度获星云奖的科幻大师哈兰?埃里森等人的作品。

　　收集癖与对科幻大师们的崇拜混合在一起，使盖曼产生了一个超酷的幻想：“有一天，我绑架了所有我喜欢的作家， 死人和活人一起绑架。我把G?K?切斯特顿、杰弗里?乔叟这些人，全关进一个巨大的城堡里，让他们一起创作一部巨著。 当然，得由我来告诉他们故事情节如何发展。”

　　成为作家的野心，一直纠缠着盖曼的早年生活。由于意识到自己缺乏生活阅历，大学毕业不久，他当了新闻记者，开 始收集素材和资料，为当作家而做准备。他在《timeout伦敦》和《每日电讯报》当过记者，采访人物，写影评，报道 艺术活动。一边做记者，一边写科幻小说，盖曼重复了大多数现当代西方作家的生活方式，也同样重复了被不断退稿的命运。

　　漫画《睡魔》是盖曼的成名作。开始创作的时候，盖曼27岁，完成时，他已经37岁。这部漫画至今仍在世界各地 热卖，11卷本的全集已经卖出几百万册。10年的埋头创作，让他厌倦了漫画。他开始渴望做一名经典作家。

　　最重要的《美国众神》

　　1992年，盖曼全家从英国搬家到美国，这更多的是出于实际考虑，他和家人渴望能有一栋自己的房子，而想在伦 敦拥有一栋房子，基本是不可能的。现在，盖曼住在明尼苏达州一栋哥特式宅院中，养了6只猫、1条狗。现在，他开始养殖 蜜蜂，有两个蜂箱，里头住着上万只蜜蜂，明年的蜂蜜产量会增加一倍。到了季节，他会出门放蜂。这一爱好，源自福尔摩斯 对他的影响——成为一名养蜂人正是福尔摩斯的愿望。

　　除了更宽阔的生活空间，美国生活给盖曼的写作生涯带来了最重要的作品《美国众神》。2001年，在移居美国近 9年后，《美国众神》出版了，销量千万册，登上美国《纽约时报》排行榜。《美国众神》是一部超越性的现代神话，小说里 ，人类各种古老神灵都跟随移民到了美国，但新的神灵主宰了美国的新世界，他们是高科技之神、媒体之神、汽车之神、公路 之神。旧时代的神灵在遭到遗弃后，开始与新一代神灵进行战斗。

　　盖曼把一个移民对陌生国度的重新认识过程写进了书中。刚到美国时，盖曼出现了所有移民的困惑——眼前所见的美 国和书中读到的并不相同。盖曼也意识到自身的变化：“以前我总是在脑子里用petrol(汽油)，现在却总是想着ga s。但我永远成不了美国人，我不属于任何地方，这很好。”盖曼认为这本书是个人化的书，也是关于政治的书。

　　在美国，盖曼发现，“人们来到美国之后，就会努力成为美国人”，而在他的老家英国，所有移民都不会成为英国人 。他把各种美国移民的老祖宗——神灵带进故事了，他说：“这就是我希望写的，而神和神话是很好的表达方式。”

　　2003年，《美国众神》夺得科幻界的奥斯卡奖—星云奖和雨果奖。J.K.罗琳是2004年星云奖的得主。由 于盖曼和J.K.罗琳都是英国人，媒体喜欢将两人进行比较，甚至差点引发官司。英国一家小报曾造谣称，盖曼要起诉罗琳 ，因为《哈利?波特》抄袭了《魔法书》，《魔法书》里的TimHunter和哈利?波特一样，都是拥有魔力的英国小男 孩。盖曼公开对媒体解释，任何一个作家都可能创造相似的形象，他18岁还写过一个英国男孩被送进了魔法学校，哈利?波 特并不是J.K.罗琳独有的，也不是他独有的，科幻小说史上早就有了这样的传统。

　　和功成名就的喧哗相比，盖曼的生活显得很单调，除了写作，就是遛狗。通过网络，他保持和外界的交往。幻想是生 活的一部分，当他几天写不出来文字时，就会狂躁不安，家里的气氛就不正常，家人只得把他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写作。写《 美国众神》时，盖曼一度逃到北欧神话的源头—冰岛。

　　《美国众神》里提及了各国的神话，也写了中国的神话。“我也读中国作品，中国作品的韵律非常美。在写《美国众 神》时，我想放一些中国元素进去，但没有做到。我计划5年之后再写一本‘众神’，融入更多的中国元素。我还想把在美国 海岸定居的中国移民的生活写进去，还想写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的冲撞。”

　　在成都科幻大会上，盖曼讲述了逃避、白日梦和奇幻小说关系，他的讲述更多地带有个人自白色彩：“我承认奇幻是 对现实的逃避。切斯特顿曾说过，那些抱怨逃跑的人才是狱卒，或有可能成为狱卒的逃跑者。逃避非常重要，就好比假期对人 类的重要性。当你回到家时，你带着新观念，发现自己的房子已不是你离开时那个地方了，它不再是你所想当然的那个地方。 我要告诉大家，做白日梦非常重要，它让我们在自己的大脑里玩，让我们参与这种游戏，追随着你的思想，看看它把你带到什 么地方。”

　　奇幻小说对于盖曼就是一面镜子，把世界反转地呈现在人的面前，展现一个扭曲的自己，但它始终也还是一面镜子。 那位在乡间小路上边走边做着白日梦的英国小男孩，尽管若干年后变成著作等身、在全世界签名售书的幻想文学大师，但热爱 做梦的本质从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