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人生

　　失忆，这是不少老人都会染上的一种疾病。失忆的人就像是活在生命与死亡之间的灰色地带，随之而来的伦理上的困境更是令人窒息

　　★ 文/王强

　　《柳暗花明》是加拿大女演员萨拉·波莉自编自导的第一部故事片。这位今年才28岁的女演员出手不凡，处女作就赢得国际电影界的一致好评，不少影评家诧异这么年轻的一位女演员，居然对老年生活感兴趣，把一部反映暮年人生的影片拍得如此深情动人。

　　影片改编自加拿大女作家艾丽斯·蒙罗的短篇小说《熊从山上来》，这部小说发表于1999年，蒙罗是当代英语世界最杰出的短篇小说作家之一，她的小说冷峻、简约，被称为“当代女契诃夫”。

　　对于这么一部短篇名作，萨拉·波莉的改编相当成功，她抓住了原著的精髓，但又做了一些改动，淡化了小说前半部分的内容，没有正面描述男女主人公早期的生活。另外，她把原著的线性叙事改为交叉叙事，这种改编很容易使得叙事不清，但她处理得相当出色，过去和现在之间的转换完全没有影响叙事的清晰流畅。

　　费奥娜(朱莉·克里斯蒂饰)和格兰特(戈登·平森特饰)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们已经结婚44年了，但不幸的是，费奥娜的记忆在逐渐丧失，她为了避免给丈夫格兰特带来更大的麻烦，费奥娜主动提出自己住进一家护理中心，格兰特无奈同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费奥娜在那里爱上了另一位男病人奥布莱(麦克·墨菲饰)，当她丈夫到护理中心看望她时，她似乎忘记了他是谁。

　　失忆，这是不少老人都会染上的一种疾病，这种疾病虽然不像其他疾病那样给人带来肉体上的痛苦，但它给病人及其家人带来的精神痛苦却是巨大的，失忆的人就像是活在生命与死亡之间的灰色地带，随之而来的伦理上的困境更是令人窒息。

　　当费奥娜发现自己逐渐丧失记忆，与自己熟悉的世界慢慢隔绝时，她非常痛苦地说：“我觉得自己在一点点消失。”深爱着她的丈夫格兰特则更加痛苦，他眼睁睁地看着爱妻美丽依旧，但精神上却渐渐遗忘了过去，认不出与自己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爱上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柳暗花明》的主演朱莉·克里斯蒂在本片中的表演获得影评家们的一致好评，认为她的表演应得奥斯卡奖。40年前，朱莉·克里斯蒂是银幕上最美丽的女演员之一，当年她主演的《日瓦戈医生》一片风靡世界，影响了整整一代人。克里斯蒂今年已经66岁，但她在本片中依然显得优雅、迷人，只要她出场，必然成为焦点。她把女主角逐渐丧失记忆的过程表演得层次分明，先是紧张，然后是强作镇静，最后是毅然决定去护理中心。到了护理中心，女主角的记忆丧失得越来越严重，时而清醒，时而迷离，克里斯蒂把人物的这两种状态表演得出神入化，她演活了一个坚强、充满爱心的老人，她努力要控制自己的命运，但是丧失记忆这一疾病又是她完全无法控制的。当她最后几乎被病魔吞噬时，我们看到她仍然是一个充满爱心的老人，爱情的力量支撑着她，虽然是以一种荒唐的方式。

　　扮演丈夫的加拿大演员戈登·平森特，表演也相当出色。格兰特面对妻子的不幸，他学会了忍耐与牺牲。在44年的婚姻中，这位大学教授曾经有过

婚外情，现在，当妻子丧失记忆并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时，他认为这是对自己过去不忠的惩罚，于是更加努力要让妻子幸福。他的努力具有一种赎罪的色彩。平森特把一个挚爱自己妻子、但又心怀内疚的老人演得栩栩如生。这两位老演员一起，出色地演绎了一个真实、痛苦而又温柔的爱情故事。

　　萨拉·波莉在导演本片时显得相当自信，整部影片拍得从容冷静，完全不像是一位年轻导演的处女作。影片在细节上准确细致，不夸张，不煽情，许多场景拍得含蓄但却充满张力，意蕴丰富，耐人寻味。比如，影片中数次出现女主人公在茫茫雪地中独自滑雪的镜头，这既是她外在境遇的写实，也是她内心世界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