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原点

　　央视《世界周刊》“视线”9月23日播出“记忆的原点”，以下为节目内容。

　　## 康辉

　　提起中日两国间的历史，您可能会想到7·7芦沟桥事变，918事变，南京大屠杀等等。还有一个日子不知道您记不记得。9月29号。

　　1972年9月29日，日本首相田中角荣与中国签订《中日联合声明》，实现了邦交正常化。以此为起点，6年后两国签署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

　　下周五，就是中日邦交正常化35周年的纪念日。而今年同时也是芦沟桥事变和南京大屠杀70周年。

　　在这个战争与和平的记忆重叠交织的特殊日子里，我们试图让自己沉浸在记忆中，去寻找这两段记忆的源头。

　　还是先从日本政坛今天(23日)发生的一件大事说起。

　　## 片子

　　2007年9月23号，日本东京，自民党总裁选举。

　　福田康夫以71岁高龄当选，被媒体称为“大器晚成”。如果25号不出意外获得国会批准，他将接替安倍出任日本新一届首相。

　　[同期] 在日美国学者 金斯顿

　　一年前竞选总裁时(福田)显得太老了

　　现在却正合适

　　。。。

　　与前任相比 缺些个人魅力

　　但他是一个实干家

　　“建设让老年人安心，给年轻人希望的社会”，是福田这次的竞选纲领。

　　在靖国神社问题上，他立场鲜明。

　　【同期】福田康夫

　　我们应该努力确保

　　靖国神社不再成为政治和外交问题

　　福田主张不应过分强调以美国为轴心的外交，要构筑日本的亚洲外交，主张与中国等亚洲国家发展长期良性关系。他的这些外交主张被称为“新福田主义”，暗指他继承了父亲福田赳夫的衣钵。

　　福田赳夫，同样在71岁高龄出任日本首相。

　　1977年，他提出被称为“福田主义”的东亚外交三原则，强调日本绝不成为军事大国，要为东亚和平与繁荣贡献自己的力量。

　　1978年，福田纠夫代表日本、与中国签订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两国立下了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誓言。

　　## 康辉

　　有一种观点认为，不管是福田纠夫还是福田康夫，都是出于日本的现实利益考虑而与中韩修好的。

　　不过，对于政治人物来说，这不也正是战略眼光吗？

　　而且，福田父子的和平外交主张确实让和平多了一些希望。在中日交往史上，推动和平的人和记忆都是弥足珍贵的。

　　## 片子

　　1972年9月25日，日本首相田中角荣抵达北京。晚宴上，田中的一番答谢词差点惹了祸。

　　“过去几十年间，日中关系经历了不幸的过程。其间，我国给中国国民添了很大麻烦，我对此再次表示深切的反省之意。”

　　在第二天的会谈中，周恩来总理神情严肃地指出，“我们接受田中首相的深刻反省。但中国人民被侵略遭受了巨大损害，绝不可以用‘添麻烦’这么轻的词。”

　　虽然这场 “添麻烦”风波在田中的道歉下得到了解决，但却让日本看到了中国在历史问题上的坚定立场。

　　9月29日上午10时人民大会堂，《中日联合声明》签署。

　　【同期】北京大学 王新生教授

　　A：中日邦交正常化在中国来讲，主要是为我国争取一个安全和平的环境，因为当时我们面临着来自北方的压力比较大。。。作为日本来讲，它也是这样一个战略目标。。当然日本也有经济上的考虑。。

　　中国的巨大市场与丰富资源吸引了日本的目光。

　　6年之后，中日缔结和平友好条约。代表中国到日本出席换文仪式的，是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

　　【同期】王新生

　　。。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后，中国很快就进入了改革开放的年代。。。。从数字上看，两国的经贸关系从1972年的11亿美元，达到了2006年的2100亿美元。。。1972年我们人员双边往来只有不到1万人，到2006年的时候已经超过了500万

　　邦交正常化之后到80年代末期，中日交往频繁。

　　1984年，在胡耀邦的倡议下，3000名日本青年开始访华，拉开了两国青年大规模友好交流活动的序幕。

　　1973年天津与神户结成第一对友好城市，到80年代初中日间的友好城市已结成127对。

　　提起当年，一些活跃在中日交往第一线的老人记忆犹新。

　　刘德有，中国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常务副会长，曾担任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领导人的日语翻译。

　　1972年10月2日，大平正芳外相(右)在中国中日备忘录贸易办事处于东京举行的中国国庆招待会上，

　　与刘德有(左)亲切交谈。

　　在2007年出版的回忆录《我的日语人生》中，他写道，“中日应该回到建交时两国确定的原点，以增进国民间的相互理解和信赖。”

　　【同期】日本京都大学 藤井让治 教授

　　我当然知道这件大事(邦交正常化)

　　从二战结束到1972年

　　中日之间一直没有邦交

　　阻碍了两国人民的往来和经济的合作

　　在经过努力之后实现了邦交正常化

　　当时喜悦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加藤弘一，前自民党干事长，众议院资深议员。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那年，他首次当选众议院议员。

　　问：您是日本政界的中国通。。。(字幕：2007年7月来华，康辉采访。)

　　在成为政治家前，我在外务省中国课工作，会说中文。。。我对中国很关心，也学习了很多关于中国的问题。有时被批评是不是对中国太友好了？。。。不过我觉得选择中国事务作为自己生涯的主题，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2006年9月，加藤弘一在公开场合批评小泉参拜靖国神社，几个小时后，他的老家山形县的住宅和事务所遭右翼纵火。

　　问：1972年，当选国会众议院议员，是见证者，印象深刻的是什么？

　　邦交最初的几年，大家都很关心中日间政治问题。对华友好来华交流的政治家很多，经济也发展起来。如今财界的交流比较多，但政治方面较少，不足，政治家能够发挥的空间和渠道也很少。

　　问：政治家在中日关系发展上能发挥什么作用？

　　自民党内对于中日间的历史问题经常进行讨论，讨论它是因何而起，如何才能解决。我个人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是基于错误的立场发动战争的，不过我的这种认识当时是党内的少数派，但后来认同这个观点的人逐渐增多。政治家之间的讨论和争辩有利于问题的认识和解决。

　　## 康辉3

　　提起当年中日建交的功臣和对华友好的日本政治家，还有很多，比如前外相园田直，前首相大平正芳等等。

　　专家认为，当时日本的许多政治家大都带着对战争的愧疚，与中国友好交往的。如今战后出生的日本新生代政治家对战争的记忆淡漠，日本民众的记忆也出现了模糊。

　　## 片子

　　《白光黑雨》，日裔美国人史蒂夫·冈崎导演的一部纪录片，记录了日本民众对二战末期遭受美军原子弹轰炸的记忆。

　　井守京子Kiyoko Imori，当年广岛一所中学的学生，是学校620名学生中唯一的幸存者。

　　【同期】Kiyoko Imori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一直很害怕提起这段回忆

　　Keiji Nakazawa在核爆中失去了父亲，哥哥和两位姐姐。他选择用动漫来讲述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战争带来的痛苦和人面对痛苦的勇气，是《白光黑雨》想要展示的主题。这位日裔美国导演试图以外来者的身份，唤醒一段真实的记忆。

　　“当这些幸存者摊开自己的记忆时，很可能受到朋友和公众的批评和歧视，会被日本社会所孤立。因为人们告诉他们，要保持沉默，要忘掉过去，不要煽动某种情绪，不要提起战争的记忆，所以让他们说出来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史蒂夫·冈崎。[字幕]

　　[字幕 如今日本人口的75%都出生于1945年之后。]

　　问：你知道1945年8月6号发生了什么吗？

　　答：不知道。。

　　答：不知道。。

　　答：是地震吗？

　　冈崎说，日本民众不愿回首历史是因为内心对战争的恐惧，那么对战争给别人造成的伤害，他们又持何态度呢？

　　广岛师团，二战时日本陆军的第五师团，成员都来自广岛地区。

　　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后，广岛师团在中国华北制造了一连串血腥杀戮。作为最早使用化学武器的侵华日军，1937年10月，广岛师团在石家庄的梅花镇杀害了1500多人，有46户被杀绝。

　　广岛师团的照片和资料，如今也摆在广岛原子弹爆炸纪念馆里，但对他们的罪行却只字未提。

　　日本《朝日新闻》问道，如今的日本社会，是否对这段战争发生了集体失忆症？

　　【同期】藤井让治

　　学习历史是为了让社会变得更好的手段之一。现在和平与发展是国际关系研究的主题，但我们之间发生了战争，因此也需要研究者理性的予以对待。

　　【同期】王新生

　　A：日本。。。战后在战略改革和日美同盟的保护之下，经历了和平发展，成为一个经济大国。他们对战争的记忆慢慢地淡化，特别是官方的一些有意淡化那些战争历史。在学校教育当中， 甚至还灌输一些歪曲的历史。。这样就出现(中日)两国人民在有关战争和和平的记忆上出现了错位，。。对于中日关系的正常发展带来很大的障碍。

　　## 康辉

　　如何让记忆错位得到纠正，也许是中日交往中急需解决但却难以立即解决的问题。

　　中国人喜欢说以史为鉴，中日交往史上，既有战争也有和平。而我们回顾历史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和平。

　　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曾经这么告诫日本，“有人说，现在是该让孩子们为国家的历史感到骄傲的时候了，但也许，直面那些最令人难堪的记忆的真相，也同样能让孩子们感到骄傲！”。